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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十四曲(上)

上传人:新老年 发表时间:2016-08-09

对山西晋城的感怀表白告一段落。

有机会再去。

据说半年或一年后,

高铁通车,

那就不用飞到郑州后再驱车两个小时了。

 

 

晋城十四曲(上)


 黄亚洲


  


  森林举着晋城,这么的轻松。
  哪怕城市最中心的霓虹灯,现在也全都潜伏在雪松与白杨的中间。仿佛一百条彩虹,被无数的叶片,割得七零八落。
  我估计,每一只鸟儿都为此出过力,“全国园林模范城市”的称号,就是它们集体衔来的。尽管它们时下都不作声,栖于各自的树枝。小巷是细的树枝,大街是粗的树枝。
  广场上有大妈腰鼓队,这与其他城市没啥两样。只不过这里的节拍听起来更加庄严,像古战场的兵戈。其中原因,或许是,离城不远的地方,矗立着大妈们的先祖炎帝的陵寝。
  那边灯火阑珊处,便是小吃城。油圪麻、枣花馍、白起肉、李圪抓,都用各自的嗓音,老远就喊我,急得很。
  嘶哑的是辣的,柔和的是甜的。我听得明白。
  走近了,我看见举着麦、糜、粟、豆的多情的土地,在一口口小锅里翻滚,颜色各异,都很快活,像广场舞的余韵。
  我是喝了一盅“泽州红山楂”出来逛逛的,虽说度数不高,但在这座森林举着的城市中,总有迷路的感觉。
  因此,甚至,我就想当街高歌一曲。你们权当是在浓密的树叶中,出现了一只外乡的夜莺,不懂规矩。

 
  


  不知道这位陈宰相在校阅到“城”字之时,他有没有突然掉下眼泪。
  陈廷敬,《康熙字典》的总阅官。注意,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那日黄昏,他校阅到“城”字之时,或许就想到了山西阳城的那个小山村。那山村所有的鸟、鱼、野兔,都姓陈。他打小就知道。
  三万六千平方米,有内城,有外城。一座陈姓大城,被小山村悄悄窝藏。
  天高宰相远啊。
  多么的排场,连风暴走过这里,都要脱帽,都要下鞍。
  多么的排场,山村的骨血,竟然不是满族,是汉族。
  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为官五十三载,升迁二十八次,宦海的长青树。
  而家乡的城市这般的大,偏是滿清皇上并不在意。
  这不叫腐败,这叫恩准。只要你尽忠一生。
  只要天下汉字,集中列队,三呼万岁,一齐归顺康熙。
  陈宰相那天黄昏,脸上有细雨扫过。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是啊,拥有一国的皇上,竟然默许他在山西拥有一座大城。
  默许大城的青瓦,比字典的总字数,多出好几倍。
  后来,这座大城,陆续走出贡生四十一人、举人十九人、翰林六人。这些人都规规矩矩梳着油亮的辫子,容颜晶莹剔透。
  他们都是陈宰相脸上的流不尽的欢喜泪。

 

  


  至于说到声音,我会想到风,想到闪电,想到杨柳依依,想到中国。
  这就是中国好声音:锣、鼓、钹、琴、笙、箫、笛、管!
  这是中国的马褂、中国的跺脚、中国的永远自得其乐的表情!
  我比较愚昧,耳膜自幼就是为中国生的。总觉得这些声音里,有龙跃出,有凤飞起,有年糕舂动,有花轿停下。
  有清明,有端午,有除夕,有春运,有请安,有红包——人的什么都有了!
  总觉得,只要抽出两根东半球的经线,做成二胡,就啥都能春江花月夜了!
  我无可救药。面对钢琴独奏或者西洋交响乐,我震惊,我感悟,我躁动,而面对“上党八音会”,那就简单了——我投降!

 

  


  总之,这是一桩功德——用很厚的石头,打制盔甲与箭垛,包裹起一方百姓的安居乐业,不管外面走动的是兵,是匪,是贼,还是李自成。
  据说李自成猛攻三次都没能攻下。里面的狗,仍是趴在堂前吐舌头,鸭子在戏水,三清殿里,青烟依旧缭绕。总之,这是一桩功德。
  沿堡一周,尽见对外的嘹望孔。仿佛,外头,整个世界都虎视眈眈,但这偏偏就是一桩功德——你说,这三万平方米的和平,没有箭垛与堞楼,又怎么个收拾!
  我们中国人,别听整日啥天朝天朝的,说到底,也就那么一点土围子心态。
  就那么一些坛坛罐罐,就那么一些狗猫鸡鸭,连带一张孔夫子像,千方百计不教打碎。

 

  


  竟然,跨过这个门槛,就听见了蒙古铁蹄掠过草原的狂暴,听见马头琴上野花乱颤。
  但,这是民居,一个四方形的句号。尘埃已经落定。
  七百年前的天空,依旧带着草原的香味,落满我的双肩。我跨过门槛。
  钻进民居活化石的内部。我要在太行山嗅闻草原。
  元,一个残暴与史诗互为表里的年代。我须得细细嗅闻。在中国现存的古民居中,再没有比这个院落更年迈的了。
  跺一跺脚,看青砖地基,有没有像牙床一样摇动。成吉思汗也应该很老了。
  平整的外墙,偏要带一点弧度,逼得我想起人家蒙古包的作派,
  人家不瞅着点圆润,就睡不踏实。
  屋檐下伸出的斗拱,是蚂蚱头型的。这也是元代风格。显然,蚂蚱,与草原有关。
  导游却介绍,乃是汉族人居住。这就很有些象征意味了。
  这位汉家主人,你姓陈还是姓王啊,你一辈子喘息在人家的草原上,是一只秋后的蚂蚱啊!你每日黄昏,弹拨三弦,却满院子,都是马头琴响啊!
  生活吧,一个四方形的句号,略带弧度。生活吧,尘埃已经落定。

 

  


  一路带着水声,这大蟒,从这么多的大山里,蜿蜿蜒蜒挤出来,鳞皮擦着卵石。
  一路擦开那些密密层层的树叶,那些软木栎、山茱萸、鹅耳枥、荆条、杠柳。看看,植物也这么烦人。
  两侧绮丽的山色,很像我家乡的雁荡,但是大蠎对此并不认可,它让我摸它细腻的鳞皮,要我认识北方严肃的寒冷。
  路过“小黄果树”的时候,它略略抖动了一下。抖动的幅度在六米二左右。这一趔趄,每天要被智能相机记录千遍。对此种做法,它有些不爽。蛇也是要面子的,白素贞早就说过这一点。
  它从半山腰的蟒源洞出来,要去河南。我是在它出洞不远的景区遇见它的,但它没太多功夫跟我闲扯,水声一直在说好了好了。
  它要抓紧赶去中原,这我理解。它要在华夏的中心争取成龙,对天下有所贡献。
  在中国,一般全是这样的思维方式。人、蛇、龙各界,高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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