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长征路(组诗)
黄亚洲说:
今年是长征胜利八十周年。
各地不少朋友都来问我的诗集《行吟长征路》还有没有多,
想要,心情可理解,抱歉的是实在没几册了,
我本人也要最后存留几册。
浙江文艺社的邹总编也在早几年就把库存的一部分赠送给我了,
出版社也无库存了。
所以,我就从中选几首发在今日的公众号上,
供激情澎湃的朋友们节庆时朗诵之用。
目前只能这样,重版谈何容易。
行吟长征路(组诗)
作者:黄亚洲
苏区即将喷发
这是哪一个夜晚,一盏油灯
在中国江西瑞金的
哪一座瓦檐下,点亮了智慧?
点亮了思想的导火索?
这根导火索,连着一座火山的根部
中国的火焰要向西北流动
以它岩浆的形态
岩浆,是一个以忍耐著称的民族
最后的说话方式
也不是倒背旗帜
这是土地和天空的更新
扎紧革命的主动脉
让中国,在江西失血
储存草鞋,储存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
把妇女编队
所有的文件,现在,都由扁担装订
由于摩擦,这个巨大的板块
将溅起火星或者太阳
一些江河注定要被蒸发
火山灰将以硝烟的姿势
使全世界的报章持续咳嗽
在那些报纸的报眼里,将流出
中国西部所有的大河
在中国走路
他曾经在欧洲徘徊
现在,他把出发点定在江西
毛泽东也被抬上担架,他正在病中
我们知道,最初的那盏油灯不属于他
但是随着与滚滚岩浆的一起奔流
他也将持续地低沉地
发出一座火山的全部轰鸣,以他
地地道道的、开满辣椒花的
中国湖南方言
是啊,中国的火焰,马上就要向西北流动
以它岩浆的形态
而我们确实知道,岩浆,是
一个以忍耐著称的民族
最后的说话方式
美髯,周恩来
周恩来的髯须,生长着全国的草本植物
因此,他的那种轮流抚髯的细小动作
可以解读为,他又在进行
战略性的地理思考
所以一些影响植物生态的气流
他必须警惕,白天
仰头看天,一串大雁飞过
他需要分辨那些形状是不是一行俄文字母
他的手是三只揿动按钮的大手之一:
一扇阀门的打开
一座火山的喷发
一个生命过程或者一个死亡过程的
启动
细细梳理他的髯须
法兰西的风,又是哪一年,吹过
这些敏感的草尖的呢
然而,他现在的手感,只是泥
现在,他的全部的根根须须,只粘着
中国泥土
他的手指,继续,缓缓地走在下巴的丛林里
他是走南闯北的人,善于分辨植物
对他来说,每一种植物都是一种战略
一种草本战略
他的髯须就有多浓密
坚持着摸索
手指在丛林中行走
他知道,皮肤不断流血的人类
就是通过摸索森林才来到世界上的
后来,他和衣睡着了
天没有亮
中国所有的森林都在黑暗中,而有一只手是脚
脚,仍然在不停地走路
梦中的植物一大半是荆棘,有些刺痛
血战湘江
如果湘江注定要染成一面红旗
那么,就让长江
腹痛一次
巨龙起飞之前
这一把疼痛,难以避免
草鞋、八角军帽、手枪的皮套
以及《关于土地问题》的文件
一座山崩塌河中
红色泥沙,顺流而下
这些泥沙会淤积起来,成为
纪念碑的基座
中央军的轰炸机,几乎扔下了
天上所有的星座
而湘军和桂军,则一齐伸手,试图
把湘江的血口子掰得更宽
这些颜色是分三天流尽的
那一轮暗红的带腥味的太阳
仿佛是湘江的源头,但是,重要的是但是:
所有的军用地图都表明
那支蜿蜿蜒蜒的血红的箭头,其色泽
没有一点儿消褪
只要翻开那一页,湘江就会踡曲
纸张,就会成为凝结的血浆
需要在腾飞之前完成
湘江必须止血
有一些故作庄严的结石,需要从关键部位取出
不能等了,革命不需要止痛药
设在遵义城,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吧
就在这一次疼痛的脐下三寸——贵州遵义城
显然,遵义,这个冷峻的山城
有止血钳的模样
长征战士如是说
我用枪的嗓音喊叫
我用手雷的姿势舞蹈
如果敌人不再是追兵而是大河
我就用舢板来制造瀑布——无可阻挡的瀑布
这是一场战争的全部声响
而那把决不离身的大刀
是我的长在背脊上的肋骨
如果我举着火把走路
那就是中国有一条山脉,需要在夜间耸动
如果我嚼的是生涩的青稞
那就是全中国的庄稼,都在苦苦等候季节
由于祖国始终在我胸中蛰伏
所以,我的枪口,会持续不断地
吐出惊蛰、清明、大暑和白露
是的,我每年都在我自己特有的爆竹声中过年
我始终把我的准星
铆在火山的喷口上
他们的教鞭,一直是那根
长长的地平线
无非是由上百条的鞋带连结而成
是啊,我脚板上那些整齐的血泡
是土地一路绽放的灯
空弹匣、伤口新长的肉芽
溃烂的胃,叫拢在一起
开个民主生活会
我每次都在这样的会上提倡畅所欲言
关于疼痛,关于坚持,关于胜利
并且将鲜血撂在脚边,这是命运送行的红花
即便我倒下,我最后的子弹
也会从我的血管里,流完
余下的半场战争
这样,我将立即把行军改成冲锋
在我高呼着我的神圣的主义
飞一般踏过花朵和青草的时候
我会始终把自己的头颅,以及
钉在头颅正中的那颗红星
提在手里!
——是的,我的手
将始终攥成拳头
这是一个士兵的标准动作
在鲜红的党旗下,它就是这个
不变的形状
星光,邓小平
在整个遵义会议上,他的形象
都是一颗星
准确的说,他是《红星报》的代表
他在为会议作一次默默的照明,提一盏
带五个角的星
那地方,正是一盏照明灯应有的位置
在最黑暗的深渊里行军
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夜,一个就是《红星报》版面
那些密密麻麻嘁嘁喳喳的
被排版的几万双眼睛
邓小平倾听着战争内部的战争
在硝烟过于阴暗的时候
他会把灯,提高几寸
几万双将士的眼睛,眨成安静的星星
所有的星光在认明道路之前
都希望挤进司令部的角落,认明领袖
邓小平很少说话
甚至没有吭声,因为他不再需要说话
他是带着满意的神情离开会场的
每逢黎明来临,星光都是如此
关于赤水的四渡
红军的先头部队,如同一枚缝衣针
就这么缝来缝去缝了四针
蒋介石便不知道
红军要做一件什么褂子了
为中国定做的
旗帜之颜色,与河水
高度地一致
看见当年的旗帜仍在翻飞
河中有一些石头,凝结着
镰刀和锤子的形态
一些互不关联的土地
还有道路
突然被拼接在了一起
时隔五十年
邓小平缝纫香港,采用的
也是这种针法)
被稀释成灌木和草地
传统的军事读本在错订页码之后
突然变成经典
古镇的老大爷指一个小木屋给我看
说这是红一军团的司令部
而我知道,这是毛泽东在缝纫之后
顺口咬下的一个线结
伤员贺子珍
这是一个拥有鲜血的黄昏
也许,刚经过分娩
她对血与嘶喊特别敏感
“卧倒!”她一身大喊,就疯一样地
扑在了伤员钟赤兵的身上
敌机就在这时候,开始狂野地投掷鲜血和死亡
一枚炸弹,十七处负伤
如果把几天前,她的那次分娩也算入
她身上,一共就有十八处伤口
不要让她的毛润之,知道她身上,又添了
十七个流血的地方
革命已经伤痕累累
她不愿意她丈夫的心,再多添一道口子
毛泽东这辈子是很难得哭的
但是他知道,有时候
最好的伤药,还是湘江之泪
直至公元一九八四年,走到她
生命的终点
其实,这个井冈山的奇女子
早就知道她的命运
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山路
更早的时候,她领导了三个县的起义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过于丰腴
以至于愿意用自己的
白皙的肌体,无怨无悔地
撞入钢铁
革命,本来就是遍身窟窿,是一个
流血的字眼
她知道,只要她嫁给了毛泽东
那就是嫁给了中国现代史的
全部的震荡、纷乱、紧张与不安
一个女婴,双颊是两朵山茶
但她一共只搂抱了三个钟头
那哭泣不止的婴孩,就被当地的老乡抱走
连同抚养费二十四块银元
以后,仅仅在梦里
母女有几次相会
相会的背景,还是伤口:
一个自己的伤口,加上
来自天上的十七个伤口
泸定桥
路,有时候是土地
有时候是水,有时候
是十三根铁链
需要二十二个人,二十二支枪
二十二把马刀,以及二十二句
摘自《国际歌》的口号
把目光,降低到火舌的高度
让皮肉与铁链的磨擦,发出骨头的声音
敬礼,廖大珠身边的战友
现在,铁链与你们背上的马刀
以及你们的脊梁骨,是同一块钢铁
所有的蛇,都在吞吐机枪的舌头
但是,奴隶身上的铁链已经不在奴隶身上了
它们已直接钩紧
统治阶级的底座!
专门选择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九日,成为
道路,成为一个阶级、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最宽广的通途
让我们永远记住《国际歌》的这一次特别演奏
在中国四川,在泸定
在机枪和军号的伴奏下
这二十二个跳动不息的音符,以及由钢铁打制的
晃动不息的
两个半五线谱!
红薯,银元,藤蔓
每个士兵可以挖两只红薯!
每个士兵,只准挖两只红薯!
便知道他有望突破封锁线了
他的所有将士的饥胃,一刻钟后
都会具有红薯的形状
红二十五军的这位政委一边啃红薯,一边
脱下军衣,他说:
必须包上一堆银元,埋入红薯地
挂在我们腰边的手雷
在老百姓面前,应该是秤砣
铁齿忽然就咬着了银元
这时候,老乡们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老乡们说:喔唷,喔唷,喔唷
就吐出了绿叶和藤蔓
爬伸到了陕西延安,接着
又爬伸到了北京
但是这根藤蔓最初的根系
老乡们尤其知道,出在哪里
要告诉所有的块茎植物,不要骄傲
它们并不总像红薯一样,具有胃或者心的形状
而要准确地告诉它们
中国土地最肥沃的一块,是黄土地
黄土地里最粘厚的一块,是红薯地
草 地
如果你的草尖都像大肠纤毛一样晃动
又让我如何来形容你大草原的美丽?
如果你柔软的土地都如胃壁一样贪婪
我又怎么敢让我的脚步听从蝴蝶的引导?
白花是不是你的牙齿,红花是不是你的舌苔
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你食欲的信号
泥浆吐出一串气泡,像是饱嗝
不要让士兵把二十岁的年龄,直接栽入土地
该让我怎么来评价,大草原在黄昏时分的宁静?
会像草根一样裸露,一只蝴蝶停在上头
那是思想在代替脚步,完成悲壮的征程
如果说中国革命曾经穿过几天刑衣,那么,就让我们
永远记住开满红花、黄花、白花的这片色彩斑斓的草地
马
马,再不必辛苦
我的宛若兄弟一样的马啊!
沉重的行军锅和弹药箱,从明天起
将不再成为你的背负
士兵们已经背过脸去
马啊马,今夜,是的,就在今夜
我们将分食你的坚硬的腿脚,以及你的
瘦削的屁股
现在却要用来结束你的痛苦
虽然我们知道,你的蹄子深处
还沾有雪山的冰屑
川军的两处弹痕,至今留在你的腹部
骑过首长和伤员
驮过弹药和粮布
应该说,革命吃过多少苦
你也吃过多少苦
你自己的信念和肉体
在一个血色的黄昏,也会
饱革命之腹
现在,都有泪水流出
篝火已经很旺了
铁锅里,水也已经烧开
前方和后方都没有敌人追堵
然而枪声和鲜血
却要在革命内部,见证一次杀戮
如果你不倒在草原深处
许多忠勇的士兵
将永远与青草为伍
告诉你啊,马,草根和树皮,已经
使我们脸面浮肿
昨天,士兵最后的一根皮带,也已经水煮
现在,班长已经拉开枪栓
往枪膛里
压入了一颗泪珠
当长征士兵的形象,成为城市广场的雕塑
你,也必将与我们一起,高高的
昂着你的头颅
当然,你那头颅的后侧
我们并不会雕刻上一粒伤心的弹孔
我们不会的,只雕刻你暴烈如阳光的马鬃
拍打着所有未来的年代,迎风狂舞
是的,一颗沉甸甸的子弹,通常情况下
只指向革命的外部
有的时候,它也是革命内部的
一颗沉甸甸的泪珠
懋功,红军遇上红军
两支八角帽灰军装的部队
两支把山捆在腰边把河喝进肚里的部队
两支把生与死的锯齿当作磨刀石的部队
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看见了自己
他们同时向对方欢呼着奔跑
军帽像雨一样泻到天上,而军帽像雨一样
落下来的时候
罩上的,已经是同一支部队
是啊,懋功很小,小如一只铁钻
但是一把加长的利剑
就应该在这里叮叮当当锻成
是啊,懋功很狠,狠如一扇憋住气的闸门
很快了,阴暗的岁月
将很快出闸,咆哮成为汪洋
一千名团以上干部都挤在这里擂肩联欢
由于喜悦,墙上的那个十字架
也错看成了会师的符号
也容易使人联想
某种更大的会师
团结站到了团结的左肋
火焰托起了火焰的腰杆
胜利踩上了胜利的肩膀
懋功狂欢的色泽,至今没有消褪
可以翻一翻中共军事史
翻到一九三五年六月,那里,必有一张
缤纷的彩页
延 安
终于看见你了,我的延安!
是我们的军帽迭成的么?
终于看见你了,我的延安!
贵州的雨、四川的雨、甘肃的雨,一齐
淌过他们的脸
现在,请允许缠在一个狂欢的士兵腰间
他要舞一条安塞腰鼓的红绸子
燃烧黄土高原
怎么感谢你,刘志丹的兄弟姐妹
你们一下子腾出这么多窑洞
让一个政党、一支军队,一种主义
与中国的土地,继续,打成一片
两万五千里血,两万五千里汗
一个句号,如今,圈在延安!
两万五千年黄河,两万五千重阴霾
一曲《十送红军》,如今,流泪在延安!
中华始祖轩辕黄帝,也长眠于延安?
如果他知道,他的一山松针,会发出
锤子和镰刀的响动
或许,他将仰脸长笑:
——历史的封底,果然,辉煌如同封面
他的笔管滴下的一滴浓重的墨汁
会在一千三百年之后,成为
中国思想史和中国军事史
最醒目的交点
现在,我愿意流两万五千滴眼泪
渗透我的整部诗集,渗进那里面所有的
弯道、壕堑、箭垛、枪眼
现在,我所有的被雨水和泪水打湿的士兵
都愿意以延河的方式,进入
你的血管
我们是河里的卵石,是河间的草,是河中的船
一旦溅上了岸,我们都像
血一样的鲜艳
我诗行里的士兵,有多少次,掬着月光擦洗伤口
把胜利托付给未来保管
而今天,你突然闪现的一线阳光
终于让雄鸡——我诗集中所有痛苦的雄鸡
安顺场的雄鸡、腊子口的雄鸡
南中国和北中国的雄鸡
一齐咳嗽出
最后的一排子弹
呵,我的延安
现在,我终于可以,扶着
两万五千行血印子,站起来了,我
终于可以巍巍地站起来了啊
延河边,我的这种特别挺拔的身姿
把手举向帽檐的身姿
——史称宝塔山!
龙行两万里
现在我的诗歌要面对的,是一条龙
一条蜿蜒飞行了两万五千里呼啸直达陕北的龙
脱落了多少鳞片?你有没有残了腿,撞了角
甚至,移植了心脏?
换句话说,你,死了几回?
你忽壮忽瘦,忽长或短
不像是同一条龙
但是从点睛之处看你
锤子与镰刀,始终交叉成你瞳仁的焦点
因此我认出了你,你就是同一条龙!
你是从盘古之处飞来
你脑门上两只锯去一半的角,分别叫做
儒家与道家
你那双向前鼓凸的眼珠,是全国民众
饥饿的目光
而你嘴里时时喷出的火焰,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
颜色和温度
我看见,你遍身是历史的擦痕
在泸定的时候,你深吸一口大气
接连挣脱了十三道铁索
我甚至听见了铁索与你骨头摩擦的声响
这身影,有人说是大渡河
有人说是金沙江
有人说,这就是中国土地的拱了几千年的脊梁
一种由别人发出:枪声、弹片、惊呼
一种由自己发出:风暴、伤痛、歌唱
我知道,在这些坚固的词汇里
有整整一个民族咬紧牙关猫着身子躲着
你的汲水之处,是大路
你从神话中起飞,飞过神话
又在神话中降落
你每一寸每一厘的飞行,都由
一丛树尖、一朵浪花、一块弹片精心组成,而你
竟飞行了那么久
你一天天洞穿天空,叫太阳每日喷血
要赶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长出血、肉和感情
这是一次雄性的涅槃,所有的
风声和啸声都是火焰
所有的山峰都高举火炬
这是一次有关脊柱的再生
因为一个蠕动得太久的民族想坐起来,甚至想
站起来!
你不是东海神话里的那条龙
你是中国人发黑的脚脖子上
那根弯弯曲曲的暴突的青筋
你是从一个濒临死亡的民族的胸口,突然炸响的
一声冲天的嘶喊!
我不知道这一组数字
是不是人类意志的密码
我只知道,这一刻,全世界的耳膜
都是龙的鳞片
因此,思想和主义也与大地平行
如果你的爪子不小心触碰了一座雪山
一些意识形态
就会顺着长江与黄河流下来
为平原灌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
最圣洁的品质
因此,思想和主义也与大地平行
当闪电奏响国际歌
土地便被灼痛,村庄抖颤,城市蜷曲
冷汗从地表渗出,成为江河
在唐诗宋词之后
一个叫中国的国家若要仰天吟诵,就必须
有一个石破天惊的下阙!
而整个气韵,则是一条龙的呼啸万里的飞行
风摇动中国,鳞片摇动风
生成两万五千里的闪电
团团护定宝塔山
而坚硬的宝塔,就是你高翘的表示胜利的龙须!
算不上是一次真正的湼槃
但是听着你携带的巨大的风声,我始终
泪流满面
这并不是多余的请求
因为此刻,我就在延安
受命的时刻
现在,风声正鼓动着我的心脏
时隔八十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发现,我发现我
就是一条龙!
现在,都像你一样,呈现弯曲和飞行的姿态
请允许我,在骨骼和筋脉的中间
在我的肋骨,这十三根铁索中间
在我的肺叶,这翻滚气泡的草地中间
在我的心房与心室——这精美的
南湖船舱中间
让我啸叫,让我在在中国神话的伴奏中
啸叫——完成你和我
共同的长征!
附:著名评论家谢冕对黄亚洲获奖诗集《行吟长征路》的评论:
星光都是如此①
谢 冕
关于写诗,有很多的道理。那些道不清、理还乱的“道理”,是历来论诗者感到头痛的,但面对好诗,仍然会生出许多感想,那就是说,即使明知说不清,还想说。这就是我读黄亚洲的诗后的心情。这种心情,在两年前温州——宁波旅途中读他的诗集《磕磕绊绊经纬线》时,甚至比这还早,在《文艺报》上读到他的《送臧克家》②时就产生了。读黄亚洲的诗,总有这样言说的冲动,即使我知道仍然说不清。
许多读诗或写诗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即使是面对同一事物,有的人写出了好诗,有的人却未必。也许人们会说,那是由于“才华”。而事实是,同样有才华,却不能同样有好诗。这已是诗歌史或文学史上屡见不鲜的现象了。许多人爱讲“技巧”(或时髦的说法叫“手艺”),我看即使是“技巧专家”也未必保证会出好诗。至于“灵感”,那是很飘渺的。因为灵感来不来、何时来,诗人是无法把握的。它容易成为写不出好诗的一个遁辞。
她的乳房常因涨痛而鼓成瓶形
她很希望整个人类
都能用上她的奶嘴
天下英雄皆以呼噜互相厮杀
饱嗝如雷
②在这首诗的开头,黄亚洲这样写道:“一匹老马/于前日/走出了地平线”。结束句:“蹄声远去/地平线已经弯曲成花环/有时候/一声悠长的铃铛/比号角和海螺声音都大”。
③黄亚洲:《刺天之松》诗句。见《磕磕绊绊经纬线》第99页。大连出版社,2003年1月。
④黄亚洲:《磕磕绊绊经纬线》《代跋:诗心》,见该诗集第311页。大连出版社,2003年1月。
⑤黄亚洲说:“写诗是应当战战兢兢的,起码在战术上是应当战战兢兢的。就那么几粒字,能不一粒粒悬在嗓子眼上吗?”见《写诗理应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经纬线》第315页,大连出版社,2003年1月。
⑥同注4,诗集第309页。
⑦《过茅台镇》诗句。
希望浙江的作家和诗人继续努力,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为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尽抒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