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专栏|博客 > 黄亚洲专辑 > 散文篇          

假如阿德哥迎面走来

上传人:新老年 发表时间:2015-12-10

 

假如阿德哥迎面走来

 

黄亚洲

 

  假如,我这里仅仅是说假如,假如阿德哥迎面走来,就走在四月的阳光下,就是此刻,沿着慈溪新修的林荫道,满面笑容地向我们走来,甚至还抱起双拳,远远就朝我们作揖,那么,他将相遇到什么样的表情呢?这个春意浓郁的世界将向他展开真诚的笑容吗?而这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又将抒发一种什么样的时代感情?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阿德哥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在这个裂变的年代,可能会发出什么样的异彩,抑或黯然无光?

 

  阿德哥代表着一个时代和一个阶级。

 

  一个逝去的阶级的代表,能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一个春天,露出他的阔牙,舒心地微笑并且抱拳拱手吗?

 

  阿德哥当然是指虞洽卿。

 

  虞洽卿名和德,大家叫他阿德哥,哪怕他在上海滩发迹了,成为“海上十大闻人”,执了“上海总商会”牛耳了,许多人还是阿德哥长阿德哥短,没大没小,奇的是叫他阿德哥他也从来不动气,反觉受用,所以现在我也叫他阿德哥。

 

  今天是4月26日,太阳很好,有些香味。我肩着有香味的碎屑般的阳光,慢步走在位于慈溪龙山的“虞家老宅”内,一路想着1945年4月26日的那一天。我相信那是一个没有太阳只有大雾的日子,有些雾滴在一些人的脸颊上凝成了大颗的泪珠。那是一个有些寒冷的日子,阿德哥就是在这一天撒手人寰的,他驾鹤归西,地点是在重庆,那是陪都,陪都的一把手蒋委员长专门给他题了“乡国仪型”四字,这块匾现在还挂在虞氏老宅的花厅门口,我现在正瞪眼望着它,它在太阳的余辉里和我的默想间,一直闪烁着光泽。

 

  巧了。今天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在这个不寻常的日子里,我不能不思索某个问题,这个顽固的问题依旧是,如果这个肩着“乡国仪型”牌匾的人物,现在笑眯眯向我们走来,并且远远就拱起了拳,情况将会怎么样?现实世界将浮起什么样的表情?

 

  我指的当然是思想领域里的情形,以及,意识形态方面的表情。

 

  1.首先是阿德哥将遇到笑脸,这是肯定的。

 

  这些笑纹大幅度地弯曲,月牙一样地嫩黄和柔软。

 

  而且不是一张两张笑脸,是众多的笑脸,不光是他家乡人的笑脸,而是他家乡之外的几乎所有地方的笑脸。这些笑脸不光出现在知识界,也包括较大面积的党政要员。

 

  问题是,这是笑脸都不是礼节性的,而是真诚的;都不仅仅是只对一个去世多年的老人的,而是针对一个风华正茂的在中国第一大城市拳打脚踢的中年“阿德哥”和壮年“阿德哥”的。

 

  阿德哥面对的是始于1949年的新中国史籍,这部史籍正在删去一些段落,这些段落曾经对阿德哥横眉竖眼,不太客气。于此,阿德哥是心里有数的;而现在,这些句子正在被岁月的鼠标一行一行快速删除,对于留出的空白,正在组织新的句子,这些句子还没有成熟,犹如吊在枝头的初夏的香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句子都带着正常的体温,温度与眼下的季节相符。

 

  据我所知,已经有好几个相关阿德哥的研讨会开过了,这些研讨会都是层次不低的,一些原本最严肃的专家现在都对阿德哥绽放出了程度不一的笑脸。

 

  面对这些笑脸,阿德哥如沐春风。

 

  阿德哥很有些丰功伟绩,他的许多辉煌是绝大多数人都承认的,譬如大胆创办中国第一家民营金融业“四明银行”,创办民族航运业“宁绍轮船公司”和“三北轮埠公司”,创办中国第一家以股票为龙头的综合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举办中国近代第一次全国规模的博览会“南洋劝业会”,这个裁缝的儿子在上海工商界的一番大剪裁,使国人和世界为之侧目,当然也使他后来荣任上海总商会会长一职顺理成章。

 

  不可避免的是,阿德哥在这样的拼搏中,必须以极大的狠劲跟各国资本在十里洋场掰各种手腕,这是一个力气活,需要力量,也需要智慧,由于这一较量体现的是民族精神,这就更使他风光无限。譬如他在“四明公所事件”中,坚决联合“短裆同乡”阻止法国强行扩展法租界;在创办民族船运业期间与英商“太古轮船公司”斗智斗勇大获全胜,以至于民谣如此流传:“宁绍斗太古,乘船不受苦”;在证券物资交易领域,则坚决打破日本人控制的“取引所”垄断,千方百计让中国人自己的“上海证券物资交易所”站稳脚跟;在“抑制日货”的市民运动中奔走疾呼,并一马当先,亲任“反日援侨委员会”主席;阿德哥厉害啊,剑眉横竖,长戟短刀,浑身解数,好不英武,那样的历史剪影,说实话。在上海滩的底版上是显影深刻的,不易褪色的,众人观此,皆有定评。

 

  但是现在有人提出了更见温度的评价,说阿德哥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之一,说阿德哥可能是当时中国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说阿德哥的一生简直就是我们国家民族精神的生动体现,好话很多啊,很有些前瞻意味啊,但是,实事求是说,这些评价还没有真正成熟,不能直接从枝头采摘下来排列到史籍里去,虽然已经有人在这样采摘了,而且有更多的人卷起了袖子,阿德哥无疑是看到了某些当代国人的这种劳动的,他一定是看见的,假如他现在正走在阳光灿烂的街上。

 

  所以阿德哥很高兴。

 

  他没有理由不笑,没有理由不向我们抱拳拱手。

 

  他的“仪型”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他的经商思想,他的实力报国理念的践行,正在被越来越多地纳入当代新一轮“解放思想”的意识形态之中,人们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已经逝去的阶级的生机,并且悟出这一生机所蕴含的内在生命力。

 

  气候在转暖之中。触手可及处,都是柳丝和花瓣。扑面翻开的史籍上,空白处,落下蝴蝶。

 

  阿德哥沿着街道向我们走来。四月的蝴蝶从他眼前飞过,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笑容满面。

 

  2.现在需要提出的是,阿德哥的笑容不仅仅是由于我们对他的评价的持续升温,还出自他内心的一种真正的喜悦。他的喜悦我完全触摸得到,我相信他的喜悦是由衷的。

 

  家乡的变化这么大,他肯定是不曾想见的。

 

  他魂牵梦萦家乡,他兜里一有钱就想着怎么来为他贫穷的家乡造福,这是他一以贯之的做法。因为他十四岁那年就离开了慈溪,在离开慈溪之前他一直是一边念私塾一边赤着脚在海涂上捡拾蛤子和泥螺的,他始终知道他的家很穷,他的家乡也穷。

 

  但是现在,他除了还认识这幢他当年赶回家乡亲自督造的“天叙堂”大宅之外,几乎不认识他的家乡的任何一方土地了。他现在仰脸,即使把目光举得很高,视线也难以碰上云朵,只能撞在巍峨大厦的幕墙玻璃上。白天的车水马龙和夜晚的火树银花,已经使慈溪成为杭州湾跨海大桥南端的一个经济名城。

 

  阿德哥如果接触到这样一些数字的话,他的吃惊和喜悦也许会更加强烈:他的飘荡着潮水和海洋气息的家乡慈溪,如今已成为工业强市,各类企业达到四万家,形成了五金机械、电子电器、塑料化纤等等三十多个行业,八十万人为此忙碌。

 

  近年的统计数字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全市生产总值达到了六百个亿,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了三万;在全国县城经济的基本竞争力排名中,慈溪一跃而居老四。

 

  阿德哥一辈子精于计算,他知道这些数字的意义,他清楚地知道,他的贫脊的家乡已经化蛹为蝶了。

 

  如果他再接触一些标志性的数字和景观,比如鼻子前面的杭州湾跨海大桥,他会更加感到,他的这块粘连大海的土地有着怎样一种企图伸展翅膀的升腾的冲动。

 

  阿德哥总是记得十四岁那年他赶往上海的那种不容易,哪怕在上海发迹了想回老家一趟看看也是那么的不容易,光是从上海到宁波小火轮突突突也要开一天,上了岸还要从宁波往慈溪赶,弯曲的土路叫人灰头灰脑,况且有时候船票还这么难买呢。所以阿德哥咬牙贷款也要办宁绍轮船公司和三北轮埠公司,为此他还跟英轮公司打了一场大仗,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轮船凑着缝隙挤在洋码头之间立了足;更不消说有一回阿德哥的老母亲动身去上海看儿子,挤了一趟英轮还在船上受了洋人一顿欺侮,大哭一场。

 

  现在他眼望着他家乡腾空而起的世界第一跨海长桥,这座英姿勃勃的大桥已经全线通车,大小汽车风驰电掣直奔上海;现在他踮起脚跟,他怎么会不从心眼里头生出喜悦来呢。尤其是当他知道这座全长36公里的“世界第一跨”是百分之百的国人设计,国人投资,国人建造,国人管理,他更是会眉毛眼睛笑成一个疙瘩了。

 

  而且他心里可能会马上悟到,由于这座世界级大桥的诞生,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城市群在继巴黎、伦敦、纽约、东京、芝加哥之后,很可能将发展成“第六个国际级都市圈”。

 

  阿德哥一辈子幻想中国富强并为之一辈子努力,这份苦心已在今日的华夏大地上逐步修成正果,这可能是阿德哥当年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所以他沿着慈溪的林荫道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时候,顾不得掸去满头的花粉,一路都在笑,都在抱拳,并且把他的骨结粗大的双拳抱得很高。

 

  3.阿德哥迎面走来的时候,或许正好路过街口那个漂亮的报亭。报亭的报纸正在热卖,头版在报道国民党方面的大人物又一次热访大陆。不消说,这样热气腾腾的新闻是非常吸引眼球的。

 

  所以阿德哥的眼球也转动了一下,并且还在这种难以言喻的转动之后,轻声地发出了一番感慨。他的感慨是关于当年的国民党领袖蒋中正先生的,我们一时听不清楚他究竟叽咕了一些什么,但我可以确切地判断,他相当在意我们对他俩的关系的现今评价。

 

  时光如流水,流水在穿过台湾海峡的时候,是不是还弹拨着当年的水调歌头,抑或蝶恋花?

 

  阿德哥很在意我们今天的评价,因为我们毕竟一直生活在大陆这一边,我们有我们的说话方式和习惯。

 

  我们不隐瞒我们的观点,同样不隐瞒的是,我们的观点在半个世纪以来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而且至今还在继续发展变化之中。更需要指出的是,我们说话的声音还体现着大陆的各地方言,这些方言互相打架,打架的激烈程度与海峡对岸的绿色蓝色红色堪有一比。

 

  阿德哥,你现在不必为这些历史陈迹背上沉重的包袱,没有必要,因为在那样的历史年代和历史时刻,你选择的余地不多,你在“五卅”事件中的某些言论和在蒋介石发动“清共”政变前夕你带给他的那些叮当作响的钱币,仅是你的一种本能反应,即使那些响动连带着后来的枪声听上去相当刺耳,但也毕竟成为了历史绝响,再拿到今天的桌面上来一五一十已稍稍缺乏现实意义。你参与的是市场经济,你的眼界和市场经济本身的法则注定你对工人运动和所谓的“痞子运动”有着自己的看法,并且要在一定的程度上付诸你的行动。

 

  譬如说蒋介石的北伐军一到上海,你就去枫林桥看他。你俩确实有交情。这份交情有着不薄的历史渊源。蒋先生当年就在你张罗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开户炒股,有赚的时候,也有亏的时候,甚至有大亏的时候,大亏的时候你放了他一码,资助他去广东卫护孙中山去了。不仅是凭着这一份交情你信任他,你信任蒋先生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你认定他是工商阶级的利益代表人,所以你没有保留,在你的这位宁波老乡需要化钱继续北伐狠狠打击封建军阀的时候,或者要摒弃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成果以便彻底消弥所谓“痞子运动”的时候,你以拎上的钱袋子的那份沉重,表达了你的信任和诚意。你当时的话是这样的热情和由衷:“今革命军蒋总司令秉承总理遗志,百粤出师,为民请命,军旅所过,莫不箪食劳迎,而我商民之仰望来苏,亦最深切。”

 

  你不可能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便是现在让你重来一遍,你也可能依旧选择你当初的决定。所以你现在露出的笑容是有点尴尬的,你一只眼睛觑着报亭里那些报纸关于国民党现今大人物访大陆的头版报道,一只眼睛瞧着我们,希望看到我们宽容的笑容。你甚至会说,你也有许多时候对蒋先生是恼火的,尤其是蒋介石授意孔祥熙以“官商合办”名义控股四明银行,逼你还债,你当时是急如热锅蚂蚁并且骂声连天的;当年蒋介石再三要你去当财政部次长,你也是一百般理由拒绝到任的。

 

  你说得都对,这都是事实。当然,我们也知道,这是一个指头与九个指头的问题。

 

  我们今天不再多说九个指头的问题,我们的注意力也不在你患淋巴腺炎辞世之后,悲伤的蒋介石是如何送来大花圈,并且在绢条上亲自手书“乡国仪型”那四个字的,你俩确实是好朋友,在绵长的中国历史中你们惺惺相惜朋友一场是必然的,我们不会苛求于此。

 

  阿德哥,正如你现在看到的,海峡对岸的从政要员而今纷纷热访大陆,这也说明了一种历史必然,中国历史的轨迹正以一个个类似圆弧的圆形在行进,对许多问题我们都将以“圆融”来看待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心存疥蒂,在路过报亭的时候,不必转过眼球去。

 

  那是人家的头版报道,不是你的,你笑一笑就是。

 

  4.或许我们还会与阿德哥论及“孝”的问题,假如阿德哥现在迎面走来,并且与我们打开了说古论今的话匣子。

 

  因为我们刚从他的“天叙堂”走出来,他看见了我们在认认真真参观。

 

  他会问我们这“天叙堂”造得好不好,这是他化了整整七年时间持续建造的,造在乡村,造在油菜花和豌豆花的气息里,造给他的老母亲和他的家人。他会从房子说到人,说到他的母亲,他建房就是为了他母亲,说到他母亲的时候他会双眼含泪。

 

  他由于母亲而懂事,因为他七岁时便失去了父亲,全凭母亲拉扯。八岁时他便奔走在广阔的海涂上捡拾贝壳、蛤蜊和泥螺,哪怕是去私塾读书,也至多只在雨天上学,这就是使他母亲感慨万分的“读雨书”。

 

  在上海发迹之后,阿德哥便筹划着要给乡下的母亲盖一幢好房子。他这房子盖得过分好了,过分大了,他为此一共化了30万块光洋,这简直使他的一生过着苦日子的老母亲消受不起了,但是从“光宗耀祖”的角度看问题,从“孝”的角度看问题,我们还是要说阿德哥化钱盖房的思路是合理的。

 

  “天叙堂”取意“叙天伦之乐”,这里面就包含了母慈子孝的含义。我们看见的是构筑精巧的五进宅屋,进深达94公尺,通面阔达59公尺。大宅的前三进是传统的中式风格,抬梁穿斗式梁架、船篷轩前廊,古韵缭绕;后两进则是西洋风格建筑,墙头雕的是西式花卉,檐柱饰的是垂幔之纹,地铺马赛克,室内置壁炉,洋风习习。这五进宅屋形分气连,虽不同质,但过渡得相当自然,不见斧凿之痕。

 

  阿德哥的老母亲方氏之居所,当然是在前三进,所以现在这里按原样布置了“虞母会客厅”、“虞母经堂”等陈列。我走过这些房屋的时候,走过“堂拂熏风香百岁,庭铺萱草茂千秋”的对联的时候,耳边似闻老妇人的诵经之声,清脆的木鱼之乐,以及在这些声音的间隙,我看见阿德哥撩起青绸长衫跪下请安的身姿。

 

  阿德哥是孝子,选在乡下的这座“天叙堂”也可以说是一座叙说孝道的陈列馆,当今那些对“常回家看看”不屑一顾的时髦年轻人若能来此走一走,必有益处。

 

  应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社会对这座房子是不够尊重的。它沉寂和败颓了一阵子,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初,又成为了“龙山中学”所在地。此次参观,同行者中的作家孙侃颇有深意地告诉我,他八十年代初有一次就在这龙山中学住过一夜,他是从逍林中学背着铺盖“野营”到这里的,于是他和他的众多的伙伴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于楼梯窜上窜下,非常开心地在“天叙堂”度了一个良宵,他们那时候根本没有去想这幢有着精美木雕的大房子有什么来历,老师也不会介绍,这地儿不过就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战斗生活中的一个宿营地罢了。

 

  我仔细观察过,花厅门口那根水泥廊柱上,果然还有“高三(2)卫生区”这样的黄漆小字,证明着“天叙堂”的校舍经历。

 

  在学校的教科书中,“天叙堂”应当是一页什么样的教材呢?假如“天叙堂”能有幸进入慈溪的乡土教材之中。

 

  在我们这一代以及我们下一代的教育中,“孝”的功课是做得远远不够的。打打杀杀冲锋陷阵的英雄主义我们并不缺乏,安安静静的请安与孝敬则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有相当距离,我们的教育工作者应当看到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阿德哥不好意思多说,因为他本身是孝子,他又是个赚了大钱的,他当然不可能要大家效仿他拿出大把的银子建造五进豪宅,他至多只会说,请大家多来看看他造的房子有趣不有趣,风水好不好,北靠伏龙山而东南西三面环水的格局是否符合“藏风得水”、“藏龙聚气”的要求,他会高高地抱拳招呼:诸位,请进鄙舍,请多指教!

 

  他会这样说的,如果他此刻正迎面走来。

 

  阿德哥,幸会!

 

  今天慈溪太阳很好,从杭州湾跨海大桥方向吹来的风令人惬意,阿德哥你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们谈兴甚浓,这很有趣。关键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心开心,幸会幸会!

 

 

 

 

 

 

 

 

 

 

 

 

 

 

 

 

 

 

 

 

留言评论
暂时还没有评论!

快速回复你的内容


回复标题:

验证码: 验证码,看不清楚?请点击刷新验证码

回复内容:

新老年网 版权所有 浙ICP备1102704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