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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

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5-09-30

我就是我!



  得知在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念书的女儿总是心有旁骛,一会儿回杭州过五一节时报名参加了大商场“银泰美眉”的选美(后来荣获第四名);一会儿又在上海报名参加“亮眼睛小姐”的选美赛(后来也荣获第四名);还悄悄报名当群众演员,参加了一个著名香港导演在上海拍摄的电影;这时候做父亲的黄亚洲就急了,总不能这样念书吧,虽说小学六年班长,中学也是六年班长,大学又是班长,学习自觉性不能说没有,但必要的学习时间总得保证吧,“澜澜,你的人生理想到底是什么?”长途电话里,黄亚洲有一次这样问女儿黄澜。


  那时候,黄亚洲已经是浙江省作家协会的负责人之一,众多文学作品在国内国际获奖,名声斐然。他或许心里认为女儿的答复应该也是当一名文学工作者(因为女儿在中学就有文章获奖,被官方选派去台湾参加两岸学生夏令营),或是一名外交官(因为女儿一直当学生干部,在中学曾是学生会副主席、校团委体育委员,现在读的又是外语专业)。


  但是黄澜的答复却令父亲大吃一惊:“我的人生理想是:穿最漂亮的衣服,背最漂亮的背包,在全世界各大机场走上走下走进走出。”女儿在电话里说完就笑。这一回答虽说是戏谑之言,但却连续好几天成为黄亚洲夫妇捉摸不透的话题,两人在饭桌旁经常面面相觑:这孩子长大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人生理想不是太物质了嘛!这是不是她真心话?


  后来女儿大学毕业后去莫斯科大学读研,攻的是经济管理专业,全班就她一个“老外”,还在班上获得了“数学皇后”的外号,因为她经常代替数学老师用俄语给全班同学上课。(中国学生的数学底子怎么那么好啊!)


  这时候黄亚洲在心里的感觉是,女儿回国后可能在上海应聘一个“世界五百强”大企业,因为学的专业毕竟是经济管理,再说女儿一直说喜欢上海的城市氛围。这时候的黄亚洲,还根本没想到女儿回国后会干上另外一个行当。


  众所周知,黄亚洲对女儿的家教一向很严格,从小给她定下很多规矩。小黄澜有点挑食,黄亚洲就跟她说:“不可以这样!你爱吃的食物可以多吃,但是不爱吃的食物也必须吃一点。”黄澜特别不爱吃豆腐,但又不敢违了规矩,常用筷子在豆腐碗里夹了米粒那么大的一点,闭着眼塞进嘴里。虽说这让小黄澜吃饭吃得不太尽兴,可是,她后来能出落得那么健康、漂亮,可能也不得不归功于这种“规矩”。


  但是,身为作家的黄亚洲也知道:人的理想问题,怎么能用“规矩”框死呢?


  其实,女儿有独立的想法,这就很好。黄澜一直是学生干部,向来是做别人的思想工作的,哪用得着自己多说!


  况且,自己也不是一向鼓励女儿要有个性,要有自己的追求吗?至于这追求是否高大上,也可以慢慢引导嘛。


  确实,在培养女儿的独立个性方面,黄亚洲夫妇俩费了不少功夫。


  在小黄澜读幼儿园、读小学的每个暑假,他们都会携带女儿外出旅游。甚至一百多元一张的飞机票(这在当时是笔不小的数目)也在所不惜,工薪虽低反正有稿费可补,而开阔孩子的眼界比什么都重要。这样山山水水地走过来,小黄澜确实有了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勇气和个性。有一次,6岁的小黄澜跟着爸爸到五台山旅游,看到庙里的案上备有宣纸,就自告奋勇给寺院留一幅墨宝。她很认真地画了一幅熊猫图(刚从幼儿园学会的),还注明“黄澜6岁画”,逗得大伙儿非常开心,也让老和尚欣喜不已,连连说:“好好好!我们收藏了,行不?”有一次爬黄山,黄亚洲反复警告,登上海拔近两千米的天都峰,必经之路中有一条危险狭窄的“鲫鱼背”,仅一米宽,长却有十多米,两边都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据说风大的时候行人根本就不能走,一个不稳就飞下去了,又告诫说这时候爸爸妈妈就不能牵手六岁的孩子了,要自己一人走过去,眼睛一定要看前方,脚步千万要走稳。结果到了鲫鱼背,小黄澜一个人在前面很快就“啪啪啪”走了过去,甚至又“啪啪啪”走了回来,边走边乐:“我会走,我不怕的!”直吓得黄亚洲汗毛直竖,连喊快走过去啊,别来回走啊!


  从小天南海北的闯荡,大大开阔了黄澜的视野,也大大锻炼了她的胆量。在公众场合她一向表现得落落大方。有一次四百多名日本中学生参观杭州学军中学,黄澜作为本校代表与对方交流,从容得体,受到一致赞赏。她回家高兴地对老爸说:“爸爸爸爸!您经常说,您接待外国作家的时候,您说一句翻译就翻一句,今天也是我说一句翻译就翻一句呢!”


  真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开始接待外宾了!黄亚洲一下感觉女儿长大了许多。


  由于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父亲的有意引导,黄澜很早就对文字感兴趣。她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父亲就给她准备了一本笔记本,要求每天记日记。开始几天是孩子口述父母代记,没过多少日子,小黄澜就可以用刚刚学会的拼音字母自己记了,譬如“今天我乖,吃了一碗饭”等等。父亲还注意培养她的形象思维,有时候带她与她的表哥表弟一起坐在西湖边观察对面的保俶塔,让每个孩子至少例举三个与保俶塔相似的物品,于是有的说是雨伞,有的说是宝剑,有的说是针筒,有的说是“站着的鱼”,大家兴高采烈地嚷嚷,这种启发使人“脑洞大开”,效果非常明显的。黄澜从小作文就好,中学就因了一篇环保题材的征文获奖而访问了台湾,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乘火车顺手就写了一篇散文《火车上五个可爱的家伙》,试着给上海《萌芽》杂志投稿,想不到一投就中!这下她高兴了,打长途电话告诉老爸:“爸爸爸爸,我的文章在上海《萌芽》上发表了!是我自己投稿的,我可没有说我是黄亚洲的女儿!”


  不愿顶着老爸的光环,只想靠自己闯荡出一条阳光大道,这就是黄澜。从这天起,黄亚洲觉得对女儿的教育算是基本成功了。他感谢祖国的山山水水给了她最博大的教育,而且,更可贵的是她懂规矩,同时也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她有一个让她自豪的老爸,但她从来就更以自己的独立为豪,这就太好了。


  在就读上海外国语大学时,黄澜受邀去海南创作“博鳌会歌”,一反老爸写歌词时“文绉绉”的创作风格,说老爸给她写的歌词“不适合”,什么《博鳌之歌》,面面俱到,太老套,自己下笔就是一首《博鳌让我亲亲你的脸》,让人感觉很亲切也很热烈。这首歌马上被谱曲演唱,在博鳌得以流行。大作家黄亚洲此时倒是反过来向女儿学了一把:“哦,歌词原来也可以写得这么青春!”


  女儿越来越有主见,这让黄亚洲夫妇很欣喜。虽然黄澜留学莫斯科大学攻读的是经济专业,但回国后毅然向央视的国际总公司应聘,笔试面试俱佳,马上便被录取,而且在实习期间便被公司的七个部门主管争着要她加盟本部门,使人惊奇的是,敢于对公司的发展“侃侃而谈”的黄澜,仅仅在入门五个月后,便被任命为“企划部副主任”,跻身于“中层干部”行列,这种速度在国企部门可能是极稀罕的,连在杭州当浙江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的黄亚洲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打电话给女儿说你到一个新单位要谨言慎语,千万别“下车伊始哇啦哇啦”;再说又是一个央企单位,又提醒说依我从事干部工作多年的经验看,对你的可能提拔的传言是不可信的,凡到一个新单位,提拔到中层干部三年就是快的了,至少满一年吧,哪能五个月就提拔,别听信谣言,好好工作吧!女儿就打断他的话说,爸爸,我看见“提拔干部的公示”都张贴出来了!黄亚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几年后,又出于“为更好地实现干一把自己喜欢的事”的考虑,黄澜果断“下海”,在央视国际总公司的同仁们目瞪口呆之余,成了北京“新丽集团”的一名制片人,现在是这家集团的副总裁。


  工作岗位与头衔的变动还在其次,关键是她艺术眼光的独到,令人赞佩。她制作的片子都能大红大紫,像之前热播的《辣妈正传》《大丈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团圆饭》,像现在正在热播的《虎妈猫爸》。她对生活的深入思考,以及把这种思考立即融入艺术作品,而且融入得这么精细,不能不说是黄澜的独到功夫。


  看过太多太多胡编乱造、无聊搞笑的影视作品,我这么多年来只偶尔看看美国的一些大片,平时基本不打开电视机。但这些天,我真是一头陷进《虎妈猫爸》的情节里去了。不为别的,只为这部电视剧直面生活的勇气。它离我们太“近”了,演绎的似乎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想想我孩子这十几年来背上那沉重的书包,每天做不完的作业、熬不完的夜……


  我想说,中国的应试教育有时只让我想到两个字——“摧残”。虎妈猫爸的遭遇不是个案,而是典型。在现行教育体制的约束下,家长都快“疯”了,同时也把很多孩子逼“疯”了。屡屡听到学生跳楼自残,如果这还无法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无法引起广大家长的反省,那么,就请晚上坐下来,仔细看一看《虎妈猫爸》吧。


  一部电视剧要击中人们内心,首先要植根现实,切中时弊,《虎妈猫爸》正是如此。近几年我真的还从未看过如此尖锐如此生动的反映现实的国产电视剧。


  怪不得浙江省广电局的一位领导在一次会议上感叹:“感谢黄亚洲没有把自己的女儿留在文学,而是给了影视!”


  “也许精品的电视剧不是炼出来,而是从诚意的土壤中生长出来,这个诚意在于我们对创作的热爱和市场的尊重。”黄澜如是说。


  黄澜强调“诚意的土壤”,而不是“观众的喜好”,这就是她制作的电视剧最终都能脱颖而出、大红大紫的原因吧。社会公正地给了黄澜褒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在第20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颁奖典礼上获电视剧金奖、《大丈夫》在第十届全国电视制片十佳颁奖仪式上获优秀电视剧奖、《辣妈正传》在第九届中美电影节上获“美国金天使奖优秀中国电视剧奖”和“中国电视剧最佳编剧奖”。


  相信会有更多的奖项在等待着《虎妈猫爸》。


  黄澜在很多场合都叙说过,她今天的成就离不开父亲对她的影响。没错,黄亚洲从来就是一个工作狂,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吃饭也只吃早晚两餐),可以一刻不停地阅读与写作。车上,轮船上,飞机上,会场上,都是他的工作场所。他跟很多作家都说过“写作是我的生存方式”,看来是肺腑之言,思考与写作确是他人生的最大乐趣。黄澜说:“我从小耳濡目染,也觉得通过自己的创造力去构建文艺作品,并由此影响社会,这是一件非常崇高的事情。” 后来,黄亚洲参与写作的长篇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在央视播出,很多人评价说邓小平“对子女关心,对事业执着”,就这一点来说,黄澜也觉得,主人公身上可能有父亲的影子。


  其实,父亲对她的影响何止是文学。黄亚洲对底层百姓的关注、对公益事业的热心也是出了名的。他曾经长时间关注一个整整京访了四十五年的山东退伍军人老刘,甚至专门为他写了一本散文集《只能抓一把糖给老刘》;他创办了浙江省文学志愿者中心与志愿者朗诵团,专为那些民工子弟或边远山区的孩子送去文学,送去属于文学的美妙声音……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黄澜自小就萌发炽热的爱心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黄澜当过上海APEC的大学生志愿者,为俄国代表团当翻译,接着又应邀去海南成为博鳌论坛的大学生志愿者,为会议写会歌;在莫斯科大学深造期间,还穿上亮丽的大红旗袍,在红场为北京“申奥”造势,让莫斯科民众为十个中国旗袍姑娘的美丽发出阵阵惊叹;在北京街头,她又在父亲的指点下,屡屡为睡在街边的那个孤苦的上访者送去温暖,惊得那位老人时事后碰上黄亚洲,掏出五百元钱再三说“快归还你好心的女儿,我不能收她的钱”。


  黄亚洲夫妇流露的孝心,对女儿也大有影响。黄澜到杭州出差,几乎每次都是不到24小时的,即便这样,也是忙完工作后匆匆赶去医院看望外婆,又去奶奶家看望患重疾的奶奶,还为不能久坐的奶奶买了一张特别柔软的电动躺椅。


  现在,对黄澜而言,“穿最漂亮的衣服,背最漂亮的背包,在全世界各大机场走上走下走进走出”——当然不再是她当初半开玩笑的人生理想了。她现在实实在在的理想,可能就是制作出更多直面人生、令自己满意也令观众喜爱的电视剧,强力介入生活,强力推动生活。


  黄亚洲夫妇也许最懂得这个道理:对孩子,不必太过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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