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专栏|博客 > 个人专栏 > 曾经沧海 > 正文          

警钟长鸣

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5-05-19

警钟长鸣

　　在白俄罗斯解放五十周年之际，我有机会来到她的首都明斯克市。二战期间，明斯克被战火彻底摧毁，现在的明斯克，街道宽阔，市容整洁，是战后重新按现代标准建立起来的一座新城市。

　　白俄罗斯是当年希特勒军队入侵苏联的大门，这里进行的战争空前残酷。战前白俄罗斯总人口数为九百万，从1941年德军入侵到1944 年白俄罗斯解放，共有220多万公民，即全国四分之一的人口，被法西斯军队残害，平均每个家庭有一个人被杀害。

　　蒙白俄罗斯朋友相邀，我们冒着绵绵细雨，驱车西行约二小时，到洛果依区参观著名的哈丁村。哈丁村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俄罗斯小村庄，1943年德国法西斯讨伐队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把150名无辜村民斩尽杀绝，只有一个名叫卡明斯基的老人，头部中弹后被压在一堆尸体之下，他在尸体掩护下躺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爬出来，当他找到自己家门的时候，见到的是废墟上的四具尸体：被残杀的妻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德国法西斯军队在白俄罗斯一共把9200个村庄化为灰烬，夷为平地。如今的哈丁村实际上是一个纪念建筑群，它代表着附近被毁灭的600个村庄，所以俗称‘六百村庄公墓’。这里丛林密布，河流纵横，沃土千里，自从那场大屠杀以后，哈丁村实际上已不复存在，白俄罗斯政府于1959年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宏大的纪念馆，供来自国内外的参观者凭吊，告诫人们不要忘记过去，让惨痛的历史不再重演。

　　离哈丁村还有十公里左右，我们的汽车下了高速公路，进入一条便道，道旁是望不到边际的茂密树林，周围静得出奇，显出一派安谧而略带凄凉的气氛。直到村外的停车场，我们也听不到一点犬吠人声，看不到一丝炊烟，只有一片静静的不安，压抑在人们的心上。

　　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雕像，仔细看去，这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衣不蔽体，满身血污，手中抱着一个摊开双手的少年。老人似乎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摇摇晃晃，疲惫不堪，他用悲愤如火的双眼仰望茫茫苍天，似乎在控诉，又好像在抗议，我仿佛听到他在叫喊：苍天有眼，请看看他们干了些什么，这是什么世道呀？这个老人就是哈丁村唯一的幸存者卡明斯基。

　　雕像的前方是一堵纪念墙，饰面的大理石上铭刻着附近六百个村庄的名称和各村的遇害人数。

　　哈丁村里，在原先村民居住的地方，如今建起了三十多座纪念碑，每座纪念碑都建立在原先农户的房基上，碑身顶部挂着铜钟，像一座座钟楼，象征着一家家农户。它们每隔半小时就自动前后摇晃，响起阵阵钟声，钟响的次数代表着被毁农户之数，钟声数十年如一日地响彻长空，表达人们对受难者的哀悼和思念之情，提醒和警告着人们，不要忘记历史的灾难。

　　漫步在哈丁村的小路上，人们可以造访每一家农户，纪念碑上铭刻着各家受害人的姓名、年龄，他们都是像卡明斯基一样的和平居民，过着平静的生活，有着各自的欢乐和希望，憧憬和追求......每一个参观者，都会带着沉重的心情，反复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战争狂人如此仇恨人类，为什么他们能够忍心残杀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女、儿童？我百思不得其解。

　　联想到前西德总理勃兰特，在华沙附近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前当众下跪，向死难的波兰犹太人表示谢罪和哀悼，心中才感到一丝宽慰。勃兰特本人是一位反法西斯战士，他本来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死难者，只因他是总理，他要代表德国表示忏悔之意。勃兰特此举不仅赢得东欧各国人民的谅解，也得到本国人民的支持，对于随后授予的诺贝和平奖他是受之无愧。再联想到日本的某些政客，一再企图抹杀和掩盖二战时期的侵略罪行，否认包括南京大屠杀在内的种种历史事实，还要参拜神社‘悼念’东条英机等战争罪犯，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出哈丁村时，发现村口路边有一排混凝土柱，白俄罗斯朋友向我指出嵌在柱内的小灯，这才使我明白，原来这是指路明灯，仿佛怕我们在冥冥长夜会迷失方向，而为我们殷勤地照亮归去之路，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又好像暗指这个世界太昏暗，好让九泉之下的受难者在茫茫黑暗中看到哪怕一点点的光明。

　　愿哈丁村警钟长鸣，钟声永远响彻在白俄罗斯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