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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5-05-19
莫斯科算命记
莫斯科东方研究院丽达小姐是东方艺术专业的研究生,她经婶婶的介绍,希望向我学习,以提高汉语水平。有感于她婶婶当年对我教诲之恩,我愉快地答应义务教她汉语,每周1-2次,每次两学时。
说来奇怪,丽达的古汉语水平挺高,大概是古文读了不少。一开始她就对我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也。’许多中国人可以当我的老师,现在我能向您学习,也是三生有幸。”我说:“我教你汉语的同时也向你学习俄语,岂非教学相长!”她说:“是的,这些都是孔子名言,我最崇拜孔夫子,他的哲理深奥,他说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就是我们常常提到的共产主义大公无私的意思?可惜当年贵国圣人孔丘没有申请专利,要不然共产主义奠基人之尊称轮不到马克思了……”
过了几天丽达打电话来说:“我们研究院有位手相算命家,让他给您算算命,好吗?”我说:“算命近乎封建迷信。列宁说宗教迷信乃是人民的鸦片。我烟酒不染之人,岂愿意去抽鸦片?”她说:“此言差矣!费诺金先生是俄罗斯著名的手相学家,手相学则是东方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岂可与瞎子算命同日而语。他是义务为人看手相,他的论断信不信由您。不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我们可以向他学到不少东西。”不容分说,她为我约定了算命的时间和地点。
与手相学家费诺金见面时,他右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轻声说:“非常荣幸!”看他彬彬有礼,一派学者风度,我赶紧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丽达口齿麻利地翻译成俄语:“很久以来,您的大名在我的耳朵中听起来,好像雷鸣似地响亮,今日我有幸与您相见,荣幸之至。”我笑对丽达说:“你的汉语水平大有长进。”
在无拘束的友好气氛中我们相对而坐,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不多久费诺金就转入正题:“您的手柔软无力,右手中指上有一小茧,说明您是一位知识分子。根据您的年龄和俄语水平,您五十年代一定到过苏联。”略作停顿,他继续说:“是的,这仅仅是一些常识问题。现在让我看看您的手纹。对了,您有一个非常美满幸福的家庭,您的夫人非常贤慧,她一定也是个知识分子。”
“中国人的家庭比较稳定,离婚率极低。特别是知识分子家庭中的男子,按俄罗斯标准大多评得上模范丈夫之称号,称之为美满幸福不算过分。”——丽达插咀道。
“求我算命的人群中以妇女为多,她们想知道自己的婚姻前途,丈夫是否有外遇等等。有一回一名中年妇女请我看手相,她问我:‘为什么我如此命苦?第一个丈夫是酒鬼,离了。第二个丈夫也是酒鬼,又离了。下面我是否会再找到个酒鬼?’我对她说:‘无论你怎么挑选,你的第三位丈夫必定还是个酒鬼,因为这是你的手相所决定的。’手纹是人的心理物理特征之总和,就像计算机的程序一样,一般很难改变。”
“如此说来,那位妇女是毫无指望了?”---我问手相学家。
“我建议她调整心态,改变自己一贯的认识和看法,如果她继续按自己从前的标准去找对象,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费诺金说。
“现在让我来看看您的事业前程。恕我直言,您勤奋好学、工作努力,可惜的是,手纹特征中有一些限制,影响您的地位和职务晋升。另外,您的手纹显示不出任何‘财气’,至多达到温饱水平。贵国正在兴起一股下海经商热,我建议您远离这个危险区域,如果您把握不了自己,试图去发财,您必败无疑。”
“我一定遵命,请相信我有自知之明。”
“最后,您的健康状况良好,可以活到75岁到80岁。”
“非常感谢手相学家慷慨地给我那么长的寿命。不过,据统计资料表明,我国男性知识分子的平均寿命只有58岁,您不是多给了我20岁吗?”---我感到疑惑不解。
“人各有异,根据手相可以推断人的寿命,但只能说出个大致范围,如果您能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生活方式,活到80岁是没有问题的。手相学家可以判断病之所在,但不能确定疾病的种类。比如说,您的大脑将来可能会有些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是脑血管病还是老年痴呆症。”
“但愿是脑血管病,死起来痛快一点。”---我说道。
“何必用不吉利的死字,汉语中有许多同义词,比如仙逝、谢世、归天、撒手尘寰,还有什么‘薨’……”丽达大有批评我用词不高雅之意。
“现代汉语中倒是常用‘去见上帝’,但是我不是基督徒,不太合适。‘去见马克思’用得最广,不过多半用于老革命家、老布尔什维克,我怎么担当得起呢?好了,这些都是修辞学问题,让我们以后再谈。还是请手相学家介绍一点手相学ABC知识罢。”我把谈话转入正题。
“十年前我随苏联军事代表团到印度当翻译,闲着无事到当地图书馆借了一大堆手相学书籍来看。原来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古罗马医学家甘卡就写过250篇手相学论文。古埃及、中国、印度也有过许多伟大的手相学家,他们写下了无以计数的学术论著。一般认为,手相学起源于印度,那里的手相学家分为三流,街头算命为最低,坐堂看相为其次,进行学术研究的僧侣水平最高……”一谈到老本行,费诺金眉飞色舞,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起来,不知何时才能刹车。
“费诺金老先生下周要去莫斯科大学作手相学专题报告,我们一定前去洗耳恭听。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让我们改日再来请教。”---丽达知趣地结束了谈话。
分手时我说:“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丽达赶紧翻译成俄语:“听了您一大套高谈阔论,其收获远远超过我们十年一贯制学校学习的成果”。
费诺金先生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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