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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4-09-30
旧 庵
作者:汤式稼
我九岁那年开始放牛。每次出去,爷爷总是再三叮嘱桐坑岙不要去。开始没在意,次数多了我就问为什么呀?但爷爷就是不回答我。
不知道利害,我还是常常与小伙伴们一起进出桐坑岙。因为那里冬暖夏涼,草茂水足;牛牛也喜欢去,经常散了缰绳就会的的独独地兀自往那边跑。
后来爷爷知道了,就慎重其事地告诉我:那里有主(鬼),专门拖吃“小主头”(小孩子),别再去了!老人家担心吓着我,所以一直没说。
心里怕着,却又很想知道鬼吃人的事。
我大了几岁以后总算知道了。
这桐坑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岙岙,离我们全堂村不过一里来路。那时这里满山满坡都是梧桐树;岙口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山塘,虽不是很大,但很深,塘边很陡,水面可以当镜子。傍着水塘有一座白墙黑瓦显得陈旧异常的庵堂,大家叫着桐坑庵。当时里面还住着两位嬷嬷,大人们说是老尼姑。
爷爷看我不听,就有板有眼地说道起来:在他像我这年纪的时候,村里有个叫茶花的女人,拖着四岁的儿子去桐坑岙拨猪草,当她在树丛后面方便出来时,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儿子不见了。她找啊寻啊,直到村里一大群人寻找一天一夜,第二天人们才在岙坡那面茶蓬之间发现了一堆白骨……还有松根他女儿,十四岁了就淹死在那山塘里,我亲眼看到大家去塘里打捞的。爷爷说那时这庵堂比现在还破塌,没有人住的。整个山岙阴森森的。
还有更神的呢!爷爷说,好多好多年吧,每天天快亮时,就从岙里传出一种声音,丝丝嗡嗡,呜呜蝇蝇,幽长幽长的,每天总要响半个来时辰,尤其是阵风阴雨天,声音更有些凄厉哀伤。村里的老人们都听到过的,教书先生说那是一种古琴的声音。神呵,怎么会有琴声的呢?
爷爷看到我出神地听着,便继续说道:教书先生知道的事可多啦!他告诉大家,八百多年前,村里有个姓杨的财主,生了个儿子,取名维桢。为了让儿子有出息,专门在宅院附近盖了一处藏书楼,收集了成千上万的书籍。儿子九岁那年,杨财主请了一位琴棋书画都懂的老先生来培养他的儿子。后来,为了让儿子专心读书,他干脆将老先生和维桢一起关进藏书楼,又买了一位叫芸儿的丫头陪读,把上楼的扶梯拆了,只用滑轱辘送饭食,三人就在楼上吃喝拉撒睡,几个星期不准下楼。这样苦读了六七年,直到杨维桢考了秀才、中了举人,离开了全堂。
杨维桢离乡远去,不念芸儿的暗恋,临别时却赠送芸儿平时用着的那把凤凰琴。芸儿心灰意冷,决意出家。杨老爷便在附近挑选了这山岙造了一座庵堂,还让一个叫玉儿的丫头陪着。
芸儿进庵后一心向善,吃斋唸佛,读书写诗。但也常常会抱起凤凰琴愣愣弹奏;时而又默唸着与公子同学的诗经•大雅里的句子:“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她知道凤凰琴本以梧桐木为原材制作,而今爱琴及树,便与玉儿一起在山岙种起了梧桐树……从梧桐成林时起,人们就叫这山岙为桐坑岙,那庵堂叫桐坑庵。
正是“时随境迁,境移物换”。历近千年的桐坑岙屡兴屡败,那庵堂也时有时无。不说爷爷那些年代,就我自己生活的七十个春秋里,亲眼目睹这桐坑岙的几经兴衰。远的不说,上世纪五十年代,人们在桐坑岙筑起小高炉炼钢铁,烧光了所有老树古木,满山梧桐也难免其劫。后来十年酷劫,庵堂没有了,更没有人再去种那梧桐树了。
没有了梧桐树,就算是刮风下雨,也没人再听到过那种类似的琴声。还好,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开始重视绿化造林,这桐坑岙才重新披上了绿装,开始有了生气。
也就是五六年前吧,村里有位叫杨明展的地产商,居然化了一大笔钱,在这依山旁水的桐坑庵旧址上建造起了一座有120个床位的敬老院,四周种上了六七百棵梧桐树。这敬老院内部设施齐全,还配备了服务和管理人员,并规定村里七十岁以上杨姓老人均可自愿入住,由杨明展他负责颐奍天年,养老送终。
有人说,这桐坑岙是块福地,这杨明展是杨维桢的宗亲后代。我们呀,真是碰上了好时代,遇到了有德之人,才有安度晚年的福份。不过现在入住的才六十几位,还不是很多。我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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