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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从奴役到自由(总统系列之五)
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6-07-29
人类的文明史,那么悠长,又那么短暂。
悠长是我们熟知的,“上下五千年”是通常的说法。而在《世界文明史年表》这本厚达1500多页的大部头中,第一条载入的内容,时间可是从“距今约250万年”开始的,在中国有了元谋的“东方人”牙齿化石,在非洲则有埃塞俄比亚奥莫地区旧石器时代砾石工具的文化遗存。
说人类文明史的短暂,则是对人类漫长历史的另一个切片。同样是在非洲,在经济最发达的南非,1991年6月30日之前,实行的还是反文明的种族隔离制度。“种族隔离制度”史,绝非人类文明史。同样,在世界头号经济发达的美国,半个世纪前的1955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发生了普通黑人女职员罗萨·帕克斯拒绝站起来为白人让座的事件。众所周知,后来有著名的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直到1956年11月13日,联邦最高法院才宣判,公共汽车上的种族隔离是违宪的,相关法律一律废除。美国在南北战争废除了奴隶制以后,南方几个州保持种族隔离制度长达近一百年。在这一个世纪中,种族隔离不仅是天经地义的社会传统,而且是法律制度。从这个切面上看,人类的野蛮史倒是很漫长,文明史可是真短暂——短暂得让罗萨·帕克斯只享受了不到半个世纪的文明,她是在2005年10月92岁上辞世的。想起来,都要为人类感到脸红。
种族隔离,是一种人对人的奴役制度。从奴役之路到自由之路,是人类文明史的一次质变。读南非总统纳尔逊·曼德拉的自传《漫漫自由路》,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曼德拉和他的黑人同胞,是如何走过严酷的漫漫长路,才抵达温暖的自由驿站的。
黑色。黑色是一种恒久的颜色,黑色也是一种亮泽的光辉。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可以用它来寻找光明;上帝给了他黑色的皮肤,他却因此受到漫长的歧视——这样的世界绝非公平。黑皮肤的曼德拉,他撰写的自传《漫漫自由路》,厚实得恰如一块黑色的砖块——与图图所著的《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一样,《漫漫自由路》中译本,封面底色基调都是黑色。我向来喜欢黑色,可是人类曾经就是这么愚蠢,将黑皮肤的人弄成低人一等甚至若干等。
他在书中回顾了自己为争取南非黑人自由平等的权利而奋斗的漫漫人生,饱含激情。曼德拉从一个黑人孩子成长为一个自由战士,而且他“对自己自由的渴望转变成了对人民自由的更大渴望”。对于全世界来说,曼德拉的非凡奇特之处,就在于他是一块监狱烈火中熔炼出来的真金,“炼狱”使他成为了一位和平主义者,一位坚持和谈、推进和解的非暴力主义者,一位热爱人民、热爱土地的自然主义者。
正是曼德拉和他率领的南非黑人的坚韧,改写了南非的历史,终结了野蛮,开始了文明。从种族隔离制度的终结,到新南非的诞生,现代国际社会在20世纪末看到了最富传奇色彩的政治事件:1991年6月30日,南非种族隔离制正式宣告结束;1993年10月,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共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1994年5月,曼德拉当选为新政府总统——此时,距离他释放出狱4年多一点时间。曼德拉和新南非,是一部“由一系列悲剧情节演化出来的喜剧”。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改变一个国家的制度,这是现代史上的一个开天辟地,一种天翻地覆。一个国家是否具有“软实力”,关键就是看它的政治制度,看它的政治是否民主,看它的人民是否自由,看它的体制是否运行在市场经济的轨道之上。而拥有了这一切,那么,这个国家就是文明的,就是现代的,就是具有真正“软实力”的。南非,有许多白人、有更多黑人的南非,就经历了这样的嬗变,这是最杰出的“黑色革命”,它让后来各种所谓的“颜色革命”黯然失色。
人类奴役史,就是人类野蛮史;人类自由史,就是人类文明史。像南非曾经的奴役史,是一种群体剥夺另一种群体的利益,本身就是文明的反面;而还有一种奴役史,是一种群体想为另一种群体谋取幸福,最终却无可奈何地走向文明的反面。从人类“短暂的文明史”看,人类是有足够的能力愚蠢的。也正由此,漫漫自由路才刚刚开始,所以,睿智的纳尔逊·曼德拉在自传《漫漫自由路》的最后是这样说的:“我只能稍息片刻,因为伴随着自由而来的责任,使我不敢就此却步,我的漫漫自由路还没有到达终点。”
现收于《这个世界的魂》(徐迅雷著,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已4次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