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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山门——杭州十大城门系列之五

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5-09-21

艮山门——杭州十大城门系列之五 

 

 

 

 

 

  清朝中期,艮山门外有过不明飞行物。《花语山楼随笔》说:“城中哄传,昨夜巨星堕西北方……(有个亲戚)姓垒,住艮山门外三里许(约如今和平会展方位),来言(说),昨夜之光,目所亲睹……其形月,光亦似大,又如大流星。起处不见,但见乎行,缓缓入东北去,惜为屋角障,不能穷所止,亦未见其堕也。”

 

  这不是乌龙,第一,这事发生在农历“十月廿三”,按公历算,都快12月了,不可能是雷电光团。第二,作者沈学祖的亲戚没有看见巨星的“起处”,也没见它堕落,只见它接近地面,“缓缓”驶向东北,也就是向钱塘江的海口而去。最终被房屋阻挡,见不着了(穷所至)。第三,绝不是陨石坠地。

 

  一、

 

  艮山门外东北向,依旧一马平川。在老机场路上,曾经有个崇福寺。

 

  1911年11月5日(宣统三年农历九月十五),驻守崇福寺营盘的新军第八十一标(如今称“团”),在代理标统朱瑞带领,一早在艮山门外的城河北蛰伏下来。卯时一过,吊桥刚放下,城楼上的大清龙旗突然被人砍了旗杆,飘落在护城河中。朱瑞领众士兵迈着德式操练的步伐,向城门突进,与守城的新军汇合,一起对刀茅巷的军械局发起进攻。

 

  这就是辛亥年的浙江“九月兵变”,杭州的城门,也如帝制的崩溃,从此结束了一千多年的紧闭。

 

  艮山门城,明清时的城墙沿了现在的环城北路,往东到环城东路,再折向南。老人回忆,1954年,艮山城墙几乎完整无缺。城墙有如今的三层楼高,城门的两扇门板,有一张小方桌厚(约五十公分),要两人合力才能嘎吱推开。一根门栓有吊桶般粗,一个人难以抱起。

 

  门板被拆后,艮山城门的门洞一直保留。“口”字型的瓮城,外城门朝向东。城外人进城,先过吊桥,再弯一个直角从朝东的门洞进瓮城,再转南,进内城门。在冷兵器时代,一旦吊桥拉起,两扇不同向的城门一关,可据难攻。

 

  但南宋的艮山城门不在这里。在如今的坝子桥,即曾经的杭州电视台大门,东城墙沿了东河往南。所以,艮山门也称坝子门。如今的坝子桥是后建的,据说南宋时有凤鸟栖集,也称“凤凰亭”,重建的亭子有“凤凰”造型。不过,清时的厉鹗在《东城小记》说:因东城缫丝业盛,该亭“形类丝车”。这一点更接近民生。

 

  南宋灭了,忽必烈改年号为“元”,为了表示天下大同,废弃所有城垣。但元朝的“大同”只维持了六十年,天下大乱。占据杭州的反元义军张士诚,重筑高墙,将城墙向东扩了“三里”。艮山门就改筑到了现在建国北路和环城北路交叉处,直到朱瑞新军进城。

 

  二、

 

  有艮山城门时,城墙外一片水荡,河港幽深,红蒹白鹏,间或桑树农田,竹篱茅舍。与“西溪”相应,方志称艮山门外为“东溪”,可见百年来人对环境的破坏。

 

  乾隆年间的进士翟灏的《艮山杂志》说,艮山门有小石桥二十三座。其中有一座名叫“娜儿桥”,注意,这“娜”念“nuo”。翟灏说,这是城外的方言,也就是“女儿桥”。他说此地的乡人,你要是和他说城内的“官话”,他反讥你是“乔声”。翟灏也说到艮山门外的诸多寺庙,如诸葛武侯庙、天仙庙、杨墅(杨再兴)庙等。他说,这并非是艮山门外到过了这么多的名人,而是宋室南渡以后,凡是在旧京畿汴梁一带的寺宇,都在艮山门外“悉立庙以崇祀”。前几年,不少断文识字的人信誓旦旦说某某某到过艮山门外,老波发了这段文字,后来都无声了。

 

  “艮山”到底是否有山?历来说法不一。田汝成说:山是有的,不高,“今已陵夷(高丘被铲平了),莫可指索(谁也说不清方位了)”。《乾隆仁和志》说:“艮”是“易经”的“东北之卦”,用在此门,表明东北向方位。《东都事略》说:高宗的老子在汴梁筑过寿山“艮岳”,“艮山门”的命名,也算是高宗对旧京的一片痴心。众说纷纭,但老波认为田汝成这老头的话可信性较强,毕竟他是明朝人,离南宋不远。

 

  艮山门外护城河,如今称“运河”,那是二十多年前经过疏浚,贯穿钱塘江了。以前艮山门的护城河对岸,也就是现在流水北苑,有一条乡村集市式的小街,叫“河罕上”。这“罕”,以前是有“土”字傍的,如今的词典上没收这字。其实,“罕”是满语遗留,指“上头”。“河罕上”,也指河的上头,也就是北面。如今写成“河罕上路”,有点莫名其妙。

 

  三、

 

  驻扎过八十一标新军的那个崇福寺的营盘,蒋介石办中央航空学校时,也在这寺办过一个防空学校,配设过几门瑞典博伏斯防空高射炮。1937年“八一四”空战之前,小批的日本飞机怕挨打,没敢低飞过笕桥机场,也不敢靠近艮山门。

 

  那时候的日本飞机并不高明,扔炸弹时,先要俯冲,一颗扔下,飞机脑袋一起。再扔,再俯冲,扔了再抬头,有点像公鸡交配。当时的国民政府也宣传防空知识,动员挖防空洞。艮山门外的乡民也有偷懒的,坟窟窿挖开一个洞,盖上破蔑席、破麻袋,再盖一层土。8月14日这天,刚落过毛毛雨,艮山电厂的警报响了,日本飞机又来了,乡民没进防空洞的也有。只看见,日本飞机先炸崇福寺高射炮。

 

  三架一小队,九架一大队,日本飞机从东面过来,飞得很低。日机炸完崇福寺,据说笕桥航校的高志航从北面刚领回了苏联援助的飞机,油都没来得及再加,迎上去了。上去以后就不见了。乡人都以为中国飞机逃掉了,日本飞机傲啊,低得都快擦着桑树。哪里晓得中国飞机突然从天而降,就在日机的上面开了火。乡人开心啊,叫啊,跳啊,好激动。

 

  热血沸腾的学生挥着旗子列了队,有节奏的冲天叫喊。胆子大的警察就往天上打枪了,田头浇粪的老农,看见日本飞机俯冲下来,也拿起粪勺蹦高迎了上去。连乡村老妇,都操起晾衣服的竹竿,踮了小脚追打俯掠的日本飞机。日本人惨败,老人说的这场景真有点像现在的“抗日神剧”。

 

  几天以后,成群结队的日本飞机又来了,这一回笕桥的中国飞机寡不敌众,撤退了。后来日本飞机炸得艮山门外火海连片,血肉横飞。几年后,黄源鑫酱园店的酱缸中,豆瓣酱都吃出过人的手指甲。

 

   一开始,守城门的日本兵也是草木皆兵。有一个叫陈保全的老人,开一爿南货店,日本兵问:“支那兵的有?”老陈还当赤佬想吃芝麻饼,说“有,有!”日本兵吓得大骂“巴嘎呀鲁”,拳头加枪柄,打得陈保全耳鼻出血,倒地死了。现在的流水北苑铁路边,一座日本岗楼依然完整,七十多年,不减阴森。

 

 

 

  四、


  都说“艮山门外丝篮儿”,老波去电视台当“疯狂杭州话”评委时,一位84的老太说“艮山门外茧担儿”,意思都一样的。前一句说妇女挽了竹篮去河港漂洗蚕丝;后一句说的是蚕农挑了竹篮到城内东街投售蚕丝。说的都是蚕农与丝织。

 

  东街,现在叫“建国北路”,当时和武林门的“西大街”一样,并不算窄。有意思的是,东街却不能称为“东大街”。有一位朋友发微信,说杭州的“西大街”与“东大街”。我跟帖:武林门内的街是皇上与北来的朝廷旨令必经之地,能称得“西大街”。东街是丝行绸庄所在,抑商的时代,它称不得“东大街”的。

 

  东街最热闹的日子是“小满”一过,近到笕桥(方言“茧桥”)、乔司(方言“缫丝”),远到南浔、湖州,投售土丝的蚕农来了。整条东街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那些口碑不错的丝行,一旦交割结账,还会供给八个菜一壶黄酒的招待餐。远道来的船只,当天不能返回,丝行提供一宿两餐。

 

  最风光的是银号送款的伙计,挑两只装了银圆的细篾竹篓,风风火火的赶。当然,这一种“赶”不是怕打劫,没有保安持枪护卫。他们是为了赶时辰。竹篓的外面贴两张封条:某某银号,大洋壹仟,送某某丝行。这一天,要是某某丝行的解款在东街上反复出现,这丝行的上下,脸上就像涂足了光鲜的油彩。资金少的丝行,只能挂“告满”的水牌。

 

  等到德清、海宁的蚕农摇船来了,六七月到了。也就间隔几天,夏蚕又上市了。东街的丝行,从骆驼桥到宝善桥,每年忙到秋风起,落叶飘满地。有的丝行,本身就是织坊,最大的有三家:纬成、庆成、虎林。日进斗金。儿歌有:“唱唱唱,洋机响,洋机开了五百张;角子铜板不算账,大洋钞票来进账。”

 

  洋机响时,杭州已经有了电,织土机就淘汰了,都锦生丝织厂也从茅家埠搬到艮山门了。有文字说,都锦生的厂房毁于日本炮火。艮山门的老人说,当年火车站和都锦生厂远离民居,日本飞机没有投中炸弹。沦陷后,日本人火烧艮山门外民房,也没有烧都锦生厂房。这一说法,虽然有悖记载,但在日本有过“考察”生涯的都锦生,受到日本人的重视也属当然。否则,日本人后来也不会“请”他担任伪政府科长一职。当然,都锦生是拒绝的。

 

  “艮山门”的城门额石,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建造环城北路时,被埋进了东街路口。丁云川先生的父亲丁肃君老先生是亲眼看见的。(曹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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