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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文集（3）

作者：  上传人： 发表时间：2014-10-15

莫小米文集（3）

 
 梦魇　　莫小米／文

　　2006-10-3 星期二(Tuesday) 晴

　　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他一再声明：我是一个唯物论者，我不迷信，一点不迷信的。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过去几十年，一直忘不了。 　 
 
　　现在他是个过了知天命的人，当年他十八九岁，在知青大潮中去了北大荒。 　　

　　 　　
　　他们在那儿盖起了简单的屋，砌起了长长的两排炕，吃、睡、读书、写日记都在炕上。漫长的冬季，将炕烧得热热的，外头的白雪都成了风景。 　　 　　 　　
　　一个北风呼啸的日子，农场总部领导派人来查看他们的知青小屋。突击查看的原因是，有一间知青屋的通风口没按标准砌，导致堵塞而煤气中毒，死了人。 　

　 　　 　　
　　那是刚去不久的事情，一晃七八年过去了，江南的白面书生已成了胡子拉碴的黑汉子。他当了教师，因为工作需要调了好几所学校，有了很好的酒量和很多的朋友。 　

　 　　 　　
　　那年寒假他回南方老家，过完年又回到北大荒。天又黑又冷，离自己的学校所在地还有半天的马车路程，就先在一个知青朋友处留宿。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朋友已是场部的会计总管。两人烧暖了炕，温热了酒，弄了两个简单的菜，对斟。

 　　 　 　　
　　喝到八九分，外头有人喊朋友的名字，请他俩去喝酒。他坐了几天几夜火车，累了，就对朋友说，你去吧，我想早点休息。 　　 　

　　
　　刚躺下，灯就灭了。那时农场是自己发电的，到一定的时候就停了。他也懒得起来点油灯，从里边拉过被子睡了。

　　 　　 　　
　　他很快进入梦乡，也很快遭遇梦魇，只觉得有个东西压在他身上，他想坐坐不起来，想推推不开，他使劲蹬腿，一蹬蹬到墙上，痛醒了…… 　　 　　 　　
　　再也不敢入睡，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直到朋友回来。 　

　 　　 　　
　　他说：刚才睡着遇到了怪事。朋友立刻说：你不用讲，我知道了，这不是第一次。随即哗啦一下掀开被子。他大骇，他看见了一滩黑色的血迹。 　　 　　 　　
　　朋友说：知道吗？被子是小王的，就是我们来的头年煤气中毒死的那个。那天晚上，嚷嚷声中，我们都裹着被子逃出来，最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 　

　 　　 　　
　　小王平时经常说起睡梦里人被大石头压住的事，我们忽略了…… 　　

　　 　　
　　我不忍心让他裹着脏被子走，就把自己的棉被给他了。谁知这血迹，怎么都洗不掉…… 　　 　

　 　　
　　真正洗不掉的是大家的一段记忆，通过这样的方式，虚虚实实地在风中传递。当然，我也不认为是迷信。

　　无法幸存

　　2006-10-2 星期一(Monday) 晴

　　退休女教师露泽娜•斯坦利是捷克犹太人，二战期间，她的全部亲人都惨死在奥斯威辛纳粹集中营，只有她一人死里逃生。她是幸存者。 　

　
　　一位名叫山下正男的日本男人，他的全家人都在数年前的阪神地震中死去，惟有他因碰巧出门才幸免于难。他也是幸存者。 　　

 
　　然而他们是否真的幸存着？ 　　 

　　1996年9月，人们在神户震后简易棚户区内发现山下正男的尸体时，他过世已近一年。据当地报纸报道，他是这样孤独地死于震后棚屋的第103人。 　　
　　而默默存活了半个世纪的露泽娜老太太，在看完电影《辛德勒名单》后，在家中服毒身亡。 　　 

　　事实是，当看似平淡无奇的家常日子忽然被撕裂，不幸的人死于噩梦中，幸存者活在噩梦中，也许后者尚可重振生活，但创痛不会平复，幸存者无法幸存。 　　 

　　真正幸存着的是我们，我们这些过着看似平淡无奇的家常日子，却时时抱怨乏味无趣的人，请感激生活的偏袒与宠幸吧，每时每刻。

　　４０年的冤案

　　2006-10-2 星期一(Monday) 晴

　　学龄前的记忆，一般来讲，总不是那么清晰，可是这件事情，所有幼儿园的小朋友，直到40年之后，人人都记得那么清楚。 

　　记忆首先源自一个又红又香的巨大的苹果，是一个幼儿的家长带来的。那孩子舍不得吃它，白天放在抽屉里，晚上放在被窝里，不时地拿出来看看。他一拿出来，香气弥漫，所有的孩子都在看。 

　　如果光是停留在欣赏阶段，这苹果仿佛就不是某个孩子的苹果，而是幼儿园所有孩子的苹果了。所以后来的变故，才会让大家那样震惊。 

　　变故是，苹果不见了。

 
　　老师让全体孩子排好队，依次走到一面大镜子前去。老师说：不诚实的孩子，在镜子里会脸红。 

　　有一个男孩子的脸，果然就红了。大家都看着他，他的脸就更红了，绯红绯红的。 

　　后来的几年里，男孩的绰号就变成了“小偷”。叫习惯了，听习惯了，大家没有恶意，他也会答应。毕竟，只是一个苹果而已。这些曾经相处长达10年之久的孩子，在知天命之年举行了一次同学会。天南海北地走到一起，不约而同地，都忆起了苹果事件。 

　　当年的男孩说：苹果不是我偷的。大家都愣住了。有人说：这可是40年的冤案了。有人问：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呀? 

　　他笑眯眯地：我说了，不是还要继续追查小偷吗?我不希望再追查下去了。而且，反正我又没偷，怕什么啊。这下，轮到所有同学脸红了
 
　　失落的绿石头　莫小米／文

　　2006-10-2 星期一(Monday) 晴

　　她曾经拥有一只美丽的翡翠戒指,很久以前她曾戴它去见他.当她不经意地伸出来,那一点蓝绿色的光泽点缀着她的纤纤玉手,让他怦然心动.美好的爱情就此拉开帷幕...... 

　　十多年后的一天,偶然间她遇上了一位宝石专家,专家说她的翠戒是假的,她不信,他用非常权威的仪器给她看:瞧,它只是一块非常普通的绿石头而已. 　　 
 
　　她懊恼极了,幸好还有发票,便去交涉,去珠宝行,去工商局,去消费者协会,一趟又一趟.最后,她胜了,珠宝行换给她一只金戒指. 　　 

　　说也怪,戴着金戒指的手,她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好看,觉得它忽然就象老妇的手了,她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她的"翡翠"---那块绿石头. 　　 

　　她到珠宝行,要买回绿石头.女店主说: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