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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梦寻——怀念我的老师们

2012-05-10 作者: 上传人: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附录:十一年前(2001年)旧作[/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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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5][font=华文中宋][size=22pt]           湖[/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22pt]中[/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22pt]梦[/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22pt]寻[/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5]               ——怀念我的老师们[/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5]       湖州中学59届高中毕业生沈念驹[/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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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在中国现代史上,一九五六年是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我国提前完成了国家建设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向科学进军”的口号正鼓舞着莘莘学子奋发读书,努力攀登科学高峰。我正是这一年由湖州二中初中毕业,被保送升入湖州中学高中的。也许是大环境使然,也由于这所浙北名校雄厚的师资力量,刚进高一我立刻被一种浓烈的学习氛围所感染,大部分课程对我都有强大的吸引力。广阔的校园也令人心旷神怡。自小学以来我还未见到过有河、有池塘、有植物园、有花园[/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四百米跑道、足球场和多个篮球场[/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的学校。许多老师渊博的知识和高超的课堂艺术,使我肃然起敬,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虽然我自己也已跻身[/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退休者的行列,当年这些老师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依然会不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浮上我的脑际,勾起一段段温馨的回忆。[/size][/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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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8pt]一[/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我的外语老师[/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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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在从业[/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的三十八年间,我的工作始终与文科结缘。其实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学习的主要兴趣在自然科学。甚至在高中毕业复习和准备高考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我的主要精力仍然花在数理化上。只是在填报考试志愿时,才在一夜之间改变初衷,索回已上缴的志愿表,把志愿从第一类(理工科)改成了第三类(文科)。虽然此举曾使一些老师和同学感到意外和纳闷,在我倒并非毫无根据的投机,因为我对文科中的文学和外语两门课,也有浓厚的兴趣。而这种兴趣的形成,首先得益于我的老师。[/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五十年代初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国家提出向苏联“一边倒”的口号,连外语课的开设也是俄语领先。我进高一时开始学俄语。第一位老师是江沪生先生。据说她原是英语教师,“一边倒”后,许多[/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班级的[/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英语课砍掉了,她便改行教俄语。上第一堂俄语课时,教室里进来一位剪短发的中年女教师,戴一副近视镜,面容和善,文质彬彬,眉宇间透出一股清秀之气。她说一口普通话,语速从容,[/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疾徐有节[/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令我这个说惯、听惯了乡音的江南小镇上来的人顿觉耳目一新。她开始教发音和字母,每一个音的发音部位都讲得很仔细,然后清晰地做发音示范,让我们模仿。时隔数十年后的今天,[/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虽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早已具备了正规俄语专业本科的学历,还当过三年俄语教师,而且长期以这门语言为工具从事翻译并与俄国朋友交流,[/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自问对俄语语音语调的掌握有信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但回想起来,[/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仍然觉得[/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当年江先生的发音确实不错,虽然她是改行的。江先生是我的俄语启蒙老师。她教我的时间很短,仅一个多月,教的内容也仅限于发音和最基础的句子与语法知识,然而这点启蒙知识却使我终生受益。后来我进了大学外语系,一切从头学起,包括语音。我的发音得到老师的肯定,而且在大学一年级下曾被学校选派到浙江人民广播电台的俄语广播教学讲座中充任学生角色,这首先要感谢江先生对我的启蒙。[/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接替江先生教我们俄语的是张吟华先生。她年轻漂亮,说一口带苏州口音的南方普通话。她[/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在课堂上[/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善于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引导我们开口练习;[/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上课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不时穿插一些有利于练习发音语调的游戏,激发我们的兴趣,还教我们唱俄语歌。我们从她那里学的第一首歌就是《小杜鹃》。自己当教师后我又把这首歌教给了我的学生。张先生非常平易近人、[/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态度[/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和蔼,在我们面前从不以教师自居,[/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毫无[/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架子。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校园外的一片桑林里摘桑椹吃,张先生[/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也同在,她吃得很高兴,不仅吃自己摘的,还吃学生摘给她的,吃得双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紫黑,大家看着她笑,她自己也笑。[/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可见[/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师生情[/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谊,何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融融[/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乐乐[/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我们[/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几个同学常去她房间,向她借俄语歌本,向她请教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我曾从她的一本小歌本上抄下一首题为《海员》的俄文歌,对照着谱和词慢慢自学,居然学会了。尽管抄录这首歌的日记本早已毁于“文革”之难,这首歌我却依然记在脑子里,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哼唱。张先生只教了我两个学期,到高二上,我们的俄语课又换了老师,但张先生和许多学生结下了深深的情谊。至今她还和我保持着联系[/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她多次来杭,曾在我家下榻。[/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一九五七年秋,我升入高二年级。这时朱攸若先生开始教我们俄语。这位朱先生我们在高一时就已很熟悉了。他的居室与我们教室仅隔一条走廊,每日进出,天天见面。在他教我们之前,同学们早在背后悄悄议论,说他英语很棒,在大学时是系里的高材生。他和我们的制图课老师张仲华先生同住一室,两人头发梳得精光,很有风度。他喜欢把中山装的领子翻起来竖着,走路时腰背笔挺,显出一副超凡脱俗的气派。朱先生讲课条理清晰,声情并茂,念起俄语来声调柔和,语言流畅,令我们暗暗佩服。有几个比较难学的语言现象,如形容词和副词的比较级、主动形动词(类似于英语的现在分词)和被动形动词(类似于英语的过去分词)[/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都在这个学期出现了。对于中国学生来说,这些新的语言现象和自己的母语有很大的区别,构成尤为复杂,掌握非易。然而朱先生深入浅出、循序渐进的教学,使我们比较轻松地[/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迈过了这道坎,[/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掌握了这些知识。[/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朱先生也教我们唱俄语歌。他教我们学会了《莫斯科——北京》和《我们举杯》。这前一首歌,在我后来多次接触苏联朋友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用俄语唱过。似乎一唱这首歌,彼此之间的距离马上消失了。我记得朱先生非常注意音乐的节奏。教歌时不仅解释歌词的语义,教我们熟读歌词,还时时纠正我们所唱的旋律,一面用教鞭敲着节拍,一面提醒我们某个音符该唱几分之几拍。[/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朱先生的课堂语言富有感染力,[/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很能吸引人[/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临近期末时,有一课课文的内容是关于新年的。我们学习了俄语的新年祝词。正好这是一九五七年的最后一节俄语课。快下课时朱先生深情地用俄语向我们祝贺新年,并用俄文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Всего хорошего(祝大家万事如意)!这时我们激动到了极点,一种莫名的感情涌上了心头:是对逝去年华的惋惜?是对朦胧未来的憧憬?是对新年到来的喜悦?是对行将在岁末走下讲台、来年才能相见的老师的依恋?谁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一种怅然若失、难以言传、只可意会的复杂情[/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绪充溢[/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了每个人的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灵[/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当老师写完那行字,微笑着说“下课”时,大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今天我回想起这一情景,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里[/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依然不能平静。须知如此充满深情、又似乎是如此轻松地向我们祝贺新年、辞别旧岁的朱先生当时正背负着厄运的重压。在他轻松自如、娓娓动听地讲授知识的时候,那顶重如千钧的右派帽子仿佛时时要挤走他脸上的笑容,令我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天真学子在享受知识美餐的时候也隐隐感到一种不安。也许在这种重压下,他自己也后怕了,课后当我收齐班里的作业本(我在高中三年里唯有这一学期被选为俄语课代表),缴到他寝室里时,他轻声对我说:“有一件事情你注意一下。我觉得刚才在课堂上说的话不一定妥当,传出去不一定好,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右派分子,容易引起误会。”我马上领会了,回答说:“朱先生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也会让同学们注意的。”朱先生只教了我一个学期。随着“反右”运动愈演愈烈,他和许多被打成右派的老师都被剥夺了上课的权利,被迫去从事一个书生难以胜任的繁重[/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的体力劳动。我们常常看到他们在教室外的校园里劳动的情景。朱先生颀[/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长瘦弱的身躯被压得弯起了背,双手扶着肩头的竹杠,仿佛要用两臂的托力减轻肩头的重荷。他戴着近视镜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而行,令人担心他马上会倒下去。尽管如此,我发现他眼神和表情里丝毫没有哀怨和忧愁的成分,他依旧倔强地昂着头。在课堂上始终和颜悦色、文质彬彬的朱先生即使在厄运的重压下,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忍耐”(俄国诗人普希金《致西伯利亚囚徒》)。三十多年后,我们师生重逢,谈[/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及往事[/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他对我说过一句话:“每当他们训斥我的时候我就以沉默对抗,心想我在人格上绝不比你低!”是为明证。[/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五八年春,也就是我们高二下的时候,“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方针出台。学校大张旗鼓地开展[/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所谓的[/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勤工俭学”。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住在道场山的庙里,开荒种地,许多课都停顿不上了。继而大炼钢铁运动开始,上课的事更是“退居二线[/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恢复上课时,由新毕业分配来的张本贤先生继续教我们俄语。在给我[/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们上课前,我们看到他一度和已经被打成右派的老师们一起劳动,以为这位大学刚毕业的新老师也是右派。二十余年后,[/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张先生为落实政策而到杭州向他原毕业的学校[/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申诉,顺便迂道过我[/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这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始知他当年因反映了一些农村的实际情况而受过批判,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毕业时根本没有戴过右派帽子。所以[/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把他发配去与“右派分子”一起劳动完全是毫无理由的。虽然他曾向当时的校党支部书记[/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据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申诉,说自己不是“右派分子”,但对方的一顿狠训却使他再也不敢提这件事,只好乖乖地认命,而且这命一认就是二十余年。[/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然而到大规模平反冤假错案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他又因档案里无有处分决定,竟无可平反。可是张先生在当初确实是以似乎公认的“右派”身份走进我们课堂的。尽管张先生也背负着沉重的政治包袱,不敢随便跟学生说笑,教书却十分认真。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板书,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完全符合俄文习字帖的规范。他的讲课谈不上风趣生动(在那种政治氛围中要风趣也不可能),但是条理十分清楚。无论词汇课文还是语法知识,他都是讲练结合,有条不紊,易于学生掌握。就我而言,高中阶段每位老师教我的外语知识,在尔后的学习中,都成了我进一步提高的基础。我念大学时之所以在专业基础课学习中几乎没有什么困难,与包括张先生在内的中学诸位老师的教学有方是分不开的。[/size][/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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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8pt]二[/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我的语文老师[/size][/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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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直至退休前,我当了二十年编辑,所做的工作与文学直接相关。这方面的知识除了外国文学和中国现代文学主要得益于大学课堂内的学习和尔后的自学,中国古典文学的基础则主要是在高中三年里打下的,当然后来的自学对知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面的扩大与修养的提高也有作用[/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一九五六年秋季开始,我国中学的语文课程作了重大改革,即把语文改为文学和汉语两门课,每周五节文学课,一节汉语课。文学课本也和以往的语文课本迥然不同,完全按文学史的顺序编选,选入从先秦到现代各个时期各种不同体裁的主要代表作。每单元分为文选和文学史简述两部分。文学史简述由王瑶先生撰写,还附有与这时期相关的阅读参考作品。我们在文学课上不仅读到了我国古典文学中的精品,了解了中国文学史的脉络,还培养了对古典文学的浓厚兴趣。我后来进了大学外语系,未能像中文系的学生那样系统、深入、周详地阅读和钻研中国古典文学,但高中时掌握的这些文学知识却使我一生受用,尤其是当了编辑以后,工作中的许多疑难就是凭借那时打下的基础,通过查阅各种资料、典籍得以解决的。我从高中的文学课中学到的最基本的文学史常识,一度成为我尔后购书的指南。从高中起我开始购买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书籍,以后我的书架越来越充盈,以至有一次一位老编辑看了我的书架后问我:“你究竟是外文系毕业的还是中文系毕业的?”可见高中的文学课对我影响之深远。[/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我的第一位文学老师是高万湖先生。据说他原先学的是物理,后来不知为什么改行从了文。高先生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他给我们上的第一课书就是《关雎》。这是《诗经》开卷第一篇,也是我学习古典文学的开卷第一篇。高先生的导言就是对《诗经》的介绍。我第一次知道这是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顿时产生一种神秘感。他在讲解诗文时照例先扫除文字障碍,使我第一次知道古今词义存在许多区别,如“关关”是鸟类雌雄相呼的鸣和之声,“左右流之”的“流”为“采摘”之意,等等。而高先生对全诗内容的分析更向我们展示了古代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这对于刚刚度完天真的初中生活的我来说,实在是十分新鲜的事。随着高先生用浓重的四川口音朗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我们被引入了一个幽远的梦幻世界。我仿佛看到风景如画的水中小洲上,有两只鸟在交相鸣和,一位身材苗条的妙龄少女正在从容地忽左忽右采摘荇菜;她轻盈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她美丽的身影在高矮不齐的荇菜间随意俯仰,似隐若现,惹得在远处窥视的翩翩少年心神不定……尽管限于课时和听课者的实际水平,高先生不可能把这首诗的方方面面都讲深讲透,然而高先生抑扬顿挫满怀深情的朗诵仍使我无比兴奋和激动。为了帮助大家领会,高先生还朗诵了余冠英先生用现代汉语对该诗的翻译。余先生的译诗形式工整,都是七字一句,节奏是三二二,念来琅琅上口,所以有的句子至今记忆犹新,高先生朗诵时悠扬的腔调至今余音在耳:“好姑娘苗苗条条,追求她直到梦里。”高先生教我们的时间不长,我记得他只教了我们《诗经》中的四篇,《论语》中的《颜渊季路侍》等六篇,《孟子》中《庄暴见孟子》等两章,《左传》中的《晋公子重耳之亡》,《楚辞》中屈原的《国殇》、《涉江》。内容不多,却[/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使[/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对古典文学[/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产生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浓厚的兴趣,上述各篇大部分我至今仍能背诵。[/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先生教我时还有一件事使我终生不忘。在上完《庄暴见孟子》后他布置我们预习《孟子谓戴不胜曰》这一章,我大概是太迷恋于解物理习题,竟把文学课这一作业忘得干干净净。到上课提问时高先生偏偏叫到了我,要我逐句解释这一章,我十分狼狈,半猜半看注释,结结巴巴地总算解释了一遍,心想肯定要遭老师严厉批评了,十分害怕。没想到高先生平静地说了这样的话:“根据他讲的,我们可以打他四分,可是他没有准备,只能打一分;所以我们打他两分。”随后命我坐下。这件事对我的教训太深了,从此我再也不敢对老师布置的口头作业掉以轻心,并且不再单纯从兴趣出发,而是有意识地预习新课[/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其实我在小学毕业前已经开始有意识的预习,只是限于自己喜欢的课程)[/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以后这渐渐成了习惯,一直延续到大学毕业。高先生恐怕不会想到,他的一个“两分”会对一个学生产生如此久远的影响。[/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接替高先生教文学的是李纪民先生。李先生当时还年轻,约莫三十岁,带着一个小孩,叫包京京,还有一个保姆。她的居室也和我们的教室仅一条走廊之隔,在朱攸若先生的隔壁。我的座位在靠走廊一边的窗口,正对着她的房门。从《战国策》到清代的小说、散文,都是李先生教的。可以说我高中学到的古典文学作品,大部分都受教于李先生。李先生讲课以情为重,不限于为我们疏解文句,更多的是通过对诗文内容的阐释,启发学生的文心,培养学生的感悟力和兴趣。她在讲课时往往加进自己的理解和认识,如在讲《冯谖客孟尝君》时,对古代贵族的养士之风只寥寥数语带过,而着重赞扬了那些为人不齿,被称作鸡鸣狗盗之徒的门客们的智慧、见识、技能和他们对主人的忠贞。身为门客,却无奴颜的冯谖,既能通过弹铗而唱来抒发胸中不平,争得自己应得的利益,又能以自己的远见卓识“为君市义”,替孟尝君营就“三窟”,使其为相数十年而无纤介之祸。冯谖的形象就这样通过李先生娓娓的讲述生动地印在了学生的脑子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李先生的课好听还因为她知识面广,常插入有关的趣闻轶事,也善于采用其它辅助手段[/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加强[/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教学[/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效果[/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比如上《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她拿出了一本画册,每一幅画都是对故事情节的叙述。无疑,这是名家之作,可惜我们只顾看画,赞赏画家的高超技艺,却忘了注意画家的姓名。这些画加深了我们对诗的理解。又如讲李清照[/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的词[/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时除了一般地介绍她的生平事迹,还专门讲了她与丈夫赵明诚一起搜罗金石书画,共同校勘古籍,饭后坐在归来堂一面饮茶,一面指着眼前堆积的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某页某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的轶事,使我们听了以后不胜欣羡,进而对诗人后半生的遭际充满了同情[/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对“靖康之难”以后诗人作品的领会也比较容易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了这样的铺垫,我们在学她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时便真[/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切地看到了一个无忧无虑,活泼天真,充满生活情趣的古代少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形象;对她在《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里所表现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那种无法排遣的离愁,以及像《声声慢》里道出的那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满怀愁绪,有了深刻的理解。再如上元杂剧《窦娥冤》时,她特地带来了唱机和唱片,让我们听用昆腔唱的《斩娥》这场戏:“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与关汉卿原著的唱词一模一样。虽然昆曲的唱腔不等于元杂剧原来的唱腔,但我们却似身历其境,有了感性的认识。[/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李先生对我似有偏爱,给我的作文分数常打得较高,从来不低于五级分的四分。这反过来促进了我,使我写作文不敢马虎。她的作文教学往往不命题,任学生信马由缰,[/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随意挥洒[/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在今天,这种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创造性思维,也有利于学生发挥写作长处的做法已经比较普遍,但在那时却是打破常规的。[/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二下学期一开学,即一九五八年春,我们就被安排到南城门外的一个国营农场去劳动半个月。带队老师是王素一先生。这位王先生本[/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是政治教师,五七年被批了一下,就失去了教政治的资格,劳动结束后一度[/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教我们班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学。这时因政治气候的改变,文学课的内容[/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所变化,补充了一些与反右有关的文章,如《不平常的春天》、《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从神童作家到右派分子》(批刘绍棠的)等。王先生的文学功底不错,虽然我们明知他原先不教语文,上课时却感觉不到这一点。他批改作文时,评点得很仔细,对学生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十分注意,常拿些典型的错误或不当的文句作例子,提醒我们注意。他提倡文采,又主张明白晓畅,反对矫揉造作、生造词汇、故弄玄虚。他也注意当时已经开始经常提到的“思想性”,但对我们作文里出现的某些有“思想性不强”之嫌的词句或内容,则不在课堂里公开批评或指出。我就有过一次经历。在农场劳动时,我们的工作是把晾干的河泥挑到尚未春耕的田里,备作肥料。我生在城镇,此时刚满十七岁,从小没有挑过担,不要说肩膀从未压过这么重的担子,双脚也从未走过这么多的路,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双腿也越拖越重,跌跌撞撞,气喘吁吁,每到傍晚都巴望着早点收工,一听到收工的哨子便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终于结束了!我在一篇记述劳动的作文里如实地[/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表现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这种情绪。作文本发下来时,我看到相关的句子旁加了红笔批语:“这种想法是不应该有的。”尽管只是淡淡的一笔,它给我的震撼却是强烈的:老师既没有上纲上线(在反右以后这种现象逐渐普及且愈演愈烈了)痛加挞伐,也没有在课堂讲评时作为一种倾向提醒大家注意。当半年以后我因为喜欢古典文学,常读些有关的书籍,而在团支部里以“厚古薄今”的罪名遭受批判,检讨三次都未获通过时,我更感念王先生的宽厚和仁慈。王先生教我们的时间极短,到春末的时候,他和一位教体育的汤丽华老师一起被下放到了农村。虽然当初也是名字登上红榜、被敲锣打鼓地送走的,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种惩罚。在他被下放离开湖州时,我们班的三个学生:叶乃豪、王兆时和我曾到码头替他送行,临别还送他一张我们三人的合影。下放后王先生与我保持了一年多的通信。我进大学后彼此联络渐疏,终至音信阙如,直到二十余年后他获平反,落实到浙工大工作,我在杭州与他重逢时,方知他遭遇的坎坷。[/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高三时我们的语文课(这时又复称语文课)改由张学熹先生教。这时的课文以现代文学为主,古典文学的比例大减,收的作品虽然不乏《春蚕》、《林家铺子》、《日出》、《雷雨》那样的名作,但政治色彩越来越浓,对我的吸引力就大不如前了。[/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有一位老师虽不教语文,却对我文学趣味的形成产生过影响。他就是从高一起当我们班主任的孙应蛟先生。孙先生教我们世界经济地理和中国历史两门课。他旧学根底深,古文基础厚,教中国历史时对每个时期的文化,尤其是文学,都要重点讲述,我最喜欢听这部分内容。《诗经》六义中的风雅颂赋比兴就是从孙先生那里听来的。我记得说到比兴时,他举了个例子进一步说明:“孔[/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两句和后面诗文的内容毫不相关,即使[/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两句,那也不相干——孔雀尾巴是长的,鸳鸯尾巴是短的,所以这两句只起到引出下文的作用,这就是比兴。这就同“东方红,太阳升”的作用是一样的。说不定过多少年后有人会用“东方红,太阳升”起兴,引出“大家起来去用功”呢。说得哄堂大笑。[/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在老师的影响下,我从高一起就陆续买来了《千家诗》、《唐诗三百首》之类的启蒙读物,闲时吟诵,记忆在胸,后来就模仿着自己凑句子。在道场山劳动时,我一度被分配去放牛。我管三头牛,摸黑起身把牛放出去吃草,一面自己割草。到大家出工时牛已吃饱,被赶去犁田,我就继续割草,以备晚间喂牛。山上的风景很好,我受到王维、孟浩然等田园诗人的影响,这时也有了冲动,开始就眼前的景致凑句,这就是我平生第一首歪诗:“朝雾弥山空,农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梦正浓。冷泉潺湲处,遥见牧牛童。”我曾将句子求教于孙先生,他[/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鼓励[/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加[/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使我非常得意。那时我对中国古典诗歌的了解还不及皮毛,根本没有格律方面的知识,写出来的东西其实肤浅得与顺口溜差不多。孙先生的鼓励给了我信心,使我不断地去摸索。又有一次,我从报上抄来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有些句子我还一知半解,就去请教孙先生。他耐心地为我一一作了解释。这是我第一次读到毛的诗词,孙先生的疏解帮我领略了该词的意境,也使我由衷地佩服毛泽东的诗才,后来凡见到他的诗词我都背下来。[/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湖州中学的三年,是我文学的启蒙阶段。这些启蒙知识对我的一生产生了恒久的影响,使我就业后无论从事教学、编辑还是翻译工作,都有了起码的根底。[/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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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8pt]        三[/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我的理化和数学老师[/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数理化三门课中我最迷恋的是化学。这种情结源于小学时的一次全校周会。一位老师演示了用硫酸和锌制取氢气的实验[/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感到十分神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一直幻想着自己能买来烧瓶和试管之类[/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仪器[/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作实验。初一时,与我同寝室的有三个初三的同学,我从他们那里借到化学课本,虽然书里的元素符号、分子式和反应方程式我看不懂,但是书中所讲的那些化学反应,使我读了[/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心往神驰[/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急切地盼望早日升入初三,好亲自动手做实验。由于有初一时预读课本的印象,到初三时我的化学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老师黄岩潮先生对我也分外垂青。我多次在下午自修课时被他召到实验室里一起做实验,这使我的学习进度大大超前,也更促进我养成对自己喜欢的课程事先预习的习惯。[/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一时我们的化学老师是曹秉成先生。他来自我的故乡小镇,不过以前我[/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不认识他。他个子高挑,颜面方正,天庭开阔,皮肤白皙,向后梳的头发永远纹丝不乱乌黑发亮。他的衣着也十分整洁,言谈举止从容不迫。他说一口乡音浓重的浙江普通话,总是不紧不慢、干净利落,声调不高不低,从无废话,似乎讲的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处处显得成竹在胸。有的同学初中时就在湖中就读,他们告诉我曹先生水平很高,遐迩闻名,省里出卷常请他去命题。所以一开始我对他就怀着敬仰之情。果然,听曹先生的课既轻松愉快又极易当堂掌握,所以我从不课后复习。[/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曹先生无论课内课外,都不苟言笑,不过态度和蔼,学生在他面前[/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不感到拘束,也无[/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畏惧感。有时我们在课后向他请教问题,他总是用平和的语气仔细解答。他对学生要求严格,无论作业或实验,都要求我们一丝不苟地完成,如不按要求做,他会温和地提出批评。我觉得这种温和[/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批评的力量有时远远胜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疾言厉色的训斥,被说的学生会隐隐感到内疚,从而真心改过。我是个不安分的学生,大概是黄岩潮先生当年给我开的“小灶”使我吃上了瘾,我自高一起几乎没有一堂实验课是按老师的规定做的,因为要做的实验事先早就做过,所以当堂课上我做的实验必是以后上课要做的。这种情况曹先生是发觉的,有时他走到我的实[/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验桌前说上一句:“你怎么不做今天的实验?”不过也只是说过算数,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不进一步制止。有时甚至只当没看见,就从旁走了过去。然而终于有一天我闯了祸。在一次实验课上我忽发奇想:既然氯水能分解出原子氧,如果把它加热,分解速度势必加快,再把气体收集起来,不就有许多氧气吗?于是我开始干蠢事。我往一个试管里放进一些氯水,塞上软木塞,就在酒精灯上加热。当时的想法是气体可压缩,加热产生的氧气能以压缩状态聚集在试管上部。曹先生的讲课,我压根儿没有听。在我后座的同学看到我手中试管上的软木塞在徐徐往外退,心里已经很紧张。不久软木塞承受不了试管内的气压,“嘭”地一声蹦了出去,与这声“嘭”同时的是我后座的一声没命的惊叫:“姆妈!”,于是全班惊呆了。曹先生也因这突发事件怔了一下,旋即向我座位迅步走来。我则十分镇静而利索地盖上酒精灯罩子,把试管放回试管架,待先生走到跟前时已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曹先生问我什么事,我说用试管给氯水加热,塞子蹦了出来。曹先生转身又向讲[/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台走去,一面说道:“沈念驹不听老师的话,自搞一套,这样不好。”[/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事[/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情就此结束,曹先生课后再也没有问起这件事。不过[/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在曹先生面前总有一种隐隐的负疚感。[/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到高三时化学老师换了李再生先生。他[/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比曹先生年轻,眉清目秀,一表堂堂。尽管也身负厄运的重压,有着“右派”顶戴[/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却依然不失风范,讲课声音洪亮,井井有条。[/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曹先生和李先生[/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分别教了我两年和一年化学,为我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虽然我未承师业而[/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走了文科的路,不过老师教我的知识在我后来的生活和工作中还多少派过用场。[/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1977[/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年恢复高考,其时我还在中学教英语。我担任高一一个班的班主任。我那批学生初中时因“文革”之乱没有好好读书,基础很差。为了使他们能跟上新的教学要求,我利用自修课给他们补过化学,就是靠了高中时的老本。[/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物理也是我喜爱的一门课。一开始物理老师是李学海先生。由于第一学期初就被选为物理课代表,我与李先生有了比其他同学更多的接触机会。当时物理课的内容是力学,是最难学的一个部分,因为多抽象的数学计算和推导演绎。不过听李先生的课我觉得既轻松又愉快。首先他讲课的逻辑性很强,环环相扣,十分严密;其次他善于启发,往往从解题入手引出新课,然后由熟悉的知识开始将大家不知不觉地引入胜境。除此之外,我之所以能学得轻松愉快,还得益于李先生开的“小灶”。开学后约过了一个月左右,一次下课后李先生对我说,他决定成立一个物理兴趣小组,要我去出个通知,让爱好者报名参加。我照办了,来我处报名的有四个人:方德煜、方云土、卢培元、程衡。虽然我更喜欢化学,但身为物理课代表,觉得不参加说不过去,遂割爱而就此。我们这个五人物理兴趣小组每周活动一次,内容主要是解题,不过李先生要我们自己出题,自己解。后来他又提出由我们共同命题,组织年级的物理习题竞赛。我们的命题由他审定,阅卷则由我们承担。最后给优胜者发小纪念品(多数为小书或书签)作奖励。这样的活动基本上一月一次。虽说学生命题未必高明到哪里去,却是对我们所学知识的活的检验。这样的学习能不轻松愉快吗?[/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高二时,我们的物理一度改由陈公衡先生教。陈先生看样子有点体衰年迈,对学生非常和气。也许是年迈的关系,做演示实验时手脚不很灵便,他常招呼我上台去做下手。为此他常在班上夸物理课代表好。这对我自然是一种鼓励和促进,我也尽心尽力做他的助手,有时在他来不及时还帮他批改作业。[/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三时教我们物理课的是程庭瑞先生。这时学的内容除了继续有电学,还加进了光学和原子物理学的基础知识。这后一部分是令我极其神往的。我在阅读新课本时就被α粒子、β粒子、威尔逊云室、阴极射线、伦琴射线之类的东西吸引住了。所以当程先生真的在实验室里让我们看到荧光屏上自己手掌的骨骼时,我的兴奋是无以名状的。程先生说话带有浓重的苏北口音,中气很足,[/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往往辅以手势和抑扬顿挫的语调,很能吸引人。一次上光学课,他将两个手腕的内侧相合[/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举于胸前,以手腕为圆心,转动左右手掌,以两掌的开合来示意角度的变化,用浓重的乡音说道:“这个时候反射角不断地大起来大起来……大到一百八十[/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度,又不断地小下去小下去……小到零——”正好这时徐国良同学忍俊不禁,[/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程先生戛然停止,透过近视镜片向徐国良瞪了一眼,说道:“你笑啥?”结果引得全班哄堂大笑,然而程先生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自己也露出了笑容,原本担心他会雷霆震怒的我们一下子松了口气。程先生又继续讲课了。[/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数理化三门课中,我对数学的兴趣不如理化;数学中迷恋的只是几何,包括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我们那时不开解析几何)。教过我们代数的有金勉群先生、钟省身先生、吴宛如先生和顾达春先生;教三角的始终是徐福保先生;教立体几何的先是杜瑞庆先生,继而是卓朝圻先生。[/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金先生讲课时带着明显的新昌嵊县一带口音,有时令人觉得像越剧中的念白,语调舒缓,徐徐道来。她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开始大家有点怕她,日子长了才发现其实她很和蔼,我们也不再怕她。[/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钟先生讲课有很浓重的桐乡口音,他教我们对数,有顽皮的学生学他的口音把“[/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log21[/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读成“[/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log [/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niaye(廿一)”,于是这渐渐成了学生背地里称呼他的绰号。钟先生打分很紧,对学生不用功的行为常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大家多少有点怕他。后来我发现钟先生其实很仁慈,有一件事令我至今想起来还十分感动。五八年上半年住在道场山开荒种地那一阵,有一天我被分配到北浜的船埠将粪船中的粪挑到羊角岭的地里。路很长,约有三里山路,空担走一趟已够累了,更何况我们自出娘胎还没有干过这种活。分管劳动的老师规定上午每人必须挑完二十担才能回去吃饭。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听后闷声不响挑了担子就走。到中午时分已是神疲力竭,饥肠辘辘,然而只完成了六担。此时和我们一起劳动的钟先生说:“沈念驹,我们吃饭去吧。”我没好气地说:“[/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X[/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先生说不挑完二十担不能回去吃饭,我才完成了六担呢!”钟先生一面摇手,一面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连声说:“别听他,走走走,吃饭去。”那时候像我这种从未体验过重体力劳动,来自小城镇的学生,正经历着痛苦的磨练,不仅体力不堪胜任,而且正在长身体时期,学校的伙食又差,每到中午就饥渴难耐、体力不支。我曾多次低血糖发作,浑身直冒冷汗、四肢颤抖、双唇发麻,但是收工时间迟迟未到,只能咬咬牙挺过去。钟先生的决定对我无疑是一道救命符。这时我面前的钟先生,已没有课堂上透过玳瑁边近视眼镜盯着未准备好功课的学生说“你不想读书啦!”的那种气呼呼的模样,显得格外亲切慈祥。[/size][/font][/size]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顾达春先生教我们的时间极短,却令同学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上课时喜欢在学生中徐步走动,一面讲解,一面提出一两个启发性的问题。他向上摊开一只手掌,掌中托着一支长长的粉笔,随着整个手臂的前后[/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来回[/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轻轻运动,粉笔就在掌上徐徐滚动,一副从容不迫、悠然自得的样子,处处显得游刃有余。有时同学们对他的问题反应不甚热烈,甚至出现冷场,他便微笑着用浓重的嘉兴一带的乡音说:“勿来哩(不行了),勿来哩!”然后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上画龙点睛的一笔,于是大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异口同声说出关键的答案来,一个卡住的问题也就豁然开朗,轻轻松松地解决了。[/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吴宛如先生教我们是在高二下,五八年春开学后不久,她还兼过班主任,但时间都极短。我将在回忆班主任时写她。[/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一一开始杜瑞[/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庆先生就教我们立体几何。他高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方方的脸,饱满[/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的天庭。讲一口北方普通话。走路时一条腿微瘸,但不明显。他讲课条理清晰,语言干净利落。听他的课我觉得轻松。虽然我初中时的平面几何老师李大同先生上课非常出色,我甚至在日后自己走上讲坛时着意模仿过他的教态、语言和叙述口吻,而此时听杜先生的课同样被深深地吸引,丝毫没有失落感。他是教导主任,在我们这种刚跨进高中大门的小地方来的学生看来,这个头衔似乎高不可攀,我与他没有太亲近的交往。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他对我一直很和气。杜先生后来也被打成右派,从此被剥夺了上讲台的权利,去从事不堪承受的繁重体力劳动。听说他后来得了癌症,含冤而殁。每念及此,心中不胜悲痛。[/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继杜先生而教我们立体几何的是卓朝圻先生。他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脑袋,理一个平头,肥厚的双唇和始终微笑着的双眼使人觉得他像一尊弥勒佛。他讲课也独有一功,语速极快,一堂的内容可以重复两三遍,完全是满堂灌,但就是用这个方法硬是把授课内容灌输给了学生。临下课前几分钟,必发下一张小纸条,出一道题给大家做,内容自然是当堂课的巩固练习,课毕收齐,下堂课前发回,这时已打上了分数。由于有这一招,学生听课时一般不敢怠慢,所以教学效果仍然是明显的。祝先生打分很紧,小纸条上的分数几乎只有两个:五分和两分。我尽管喜欢这门课,也得过两分。[/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教三角的徐福保先生理一头男式短发,戴一副深度近视镜,说话时乡音中带明显的杭州腔。她讲课的方式是平铺直叙,语气舒缓,抑扬顿挫:“我的动径转到阿尔法三十度……”她把学生都当小孩子,称我们小弟弟小妹妹。打分极严,在她那里很难得五分。有一次女同学韩烈源脱口而出说了句“介紧的啊?”徐先生回答说:“小妹妹呀,五分不好得的呀,要非常好才能得五分。”徐先生还兼住校女生的生活指导,据说完全像对小孩子一样对待她们,可谓无微不至。[/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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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8pt]       四.[/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教我其它课的老师[/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4][/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除了上述功课,高中阶段学过的还有中国史、世界史、世界经济地理、制图、人体解剖生理学和体育。高三时还增加了一门政治。这些课中人体解剖生理学我学得较好,也很喜欢。这大概与我喜欢自然科学有关,初中时的植物学和动物学我就很喜欢。解剖学老师是杨建华先生。这门课需要记忆的东西很多。由于喜欢,我便不怕记忆。杨先生讲课条理很清,有时会引用日常生活中的实例来帮助我们理解和融会贯通课堂学习的知识。记得期中考时出过一道问答题:我校一位老师因患癌症切除了全胃,试分析食物中脂肪、蛋白质、淀粉这三种基本营养在他体内是如何消化的。这是一道关于消化系统知识的活用题目,我一直认为出得很好。学这门课时我还差点干出一件蠢事。有一次听人说碧浪湖中浮行塔岛上发现一具从被盗棺木中拖出的尸体,尚未朽烂。我又忽发奇想,如果把它偷来,去除肌肤,不就是一副完整的人骨标本吗?初中时我的生物老师带我解剖过家兔并制成兔骨标本,所以我不怕尸体。我将想法告诉了杨先生,他竭力赞成。于是我约了两名同学去体育组借船(当时学校有小船,学生可在课外活动时凭学生证出借,沿校河入苕溪,再到碧浪湖泛舟)。大概是我太老实了,将借船的本意告诉了体育组管器具的工友,他说什么也不肯借,说如果死者的家人追查起来,谁负责任?现在想来,还多亏这位工友阻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我觉得长期以来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受《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的影响很深,结论多于史实,过于抽象,令人读来索然无味。所以总的说历史课我不喜欢,从来没有考过高分。[/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世界经济地理也是我学得一般的一门课,因为我觉得枯燥无味,有太多的数据要记忆。[/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制图课我们只学了一年,是张仲华先生教的。张先生上课不大注意方法,平铺直叙,有时只讲其然,不讲其所以然,以致有的同学困惑不解,老说不懂,他又有点不耐烦,认为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还不明白。如有一次讲到主视图上如果是斜线,那么到俯视图上这根线的长度应是它的投影。空间概念差的同学就是搞不懂:怎么变短了呢?于是张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们明白个中道理。如果事先进行分析,再引出结论,就不会讲得这么累了。不过我们许多同学都喜欢这门课。可以说高一时我们花在制图作业上的时间是最多的,因为一不小心,会在白纸上滴上不该有的墨迹,纵然可以用刀片刮去,画面就不漂亮,也不大可能得五分,而我们刻意追求的就是五分。于是重画——就是要画得白璧无瑕。经常整个星期天就是画一张图,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画。[/size][/size][/font]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我们的体育老师是方中矩先生和姜国璋先生。方先生教了两年。他名气很大,全家人都搞体育。在我们面前他是位慈祥的老人。我的印象中他对有运动天赋的学生分外关注,着意培养,对一般学生则要求不高,有时甚至有点菩萨心肠,相当姑息。姜先生教的时间很短。由于大跃进运动的影响,体育课处于半停顿状态。对他就印象不深了。[/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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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8pt]      五.我的班主任老师[/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8pt][/size][/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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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高中三年有三位老师当过我的班主任。第一位是孙应蛟先生,从高一起一共当[/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了两年班主任。当时孙先生不过四十开外,但是在我们眼里他似乎年纪[/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很大了。他在班里实行真正的民主。从课代表到班长,全部直接民选,既无内定,也不推荐候选人。班里大小事务也是在他的指导下由学生自治。那时学校的文娱生活很活跃。每学期总有全校范围的会演。我们班这些活动的组织者是徐守义,从节目到参加人选都是他约几个文娱积极分子策划、决定。我们有个土乐队,主要乐器是民乐。我也吹过笛子,拉过二胡。虽然水平不高,大家玩得很高兴。孙先生放手让我们自己搞,他只偶尔来看我们排练,也不大提意见,问他,总说:“很好!很好!”他从不严厉批评学生,总是循循善诱,态度十分诚恳。有一次自修课,班里比较嘈杂,有的同学在讨论功课,也有的是在聊天,被孙先生撞个正着。他走上讲台说:“大家静一静,我说件事。今天自修课比较嘈杂。我知道许多人是在讨论问题,这情有可原,不过声音要放轻些,不要影响别人。有的人在谈空天,这不应该。现在学校常检查纪律,你们这种样子如果被检查到,会有好印象吗?说不定全校周会上会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批评。当然我们做得好不是为应付检查,而是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要注意,有时因为一时疏忽,在外界造成不良印象,以后要纠正是很难的,你要花几倍的努力……”这些话一直深深地印在我脑子里。又有一次班里两个年纪较大的同学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最后发展成拳脚相向。正当同学们在劝架时孙先生来了。他既不问事情原委,也不作批评,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两人呀,都这么大了,如果结婚早一点连孩子都有了,还打架。好了,今天是周末,回去吧,下星期再说。”到了下一周,他组织了一次主题班会,内容就是同学间如何相处。我记得这完全是一次自由讨论,从同学们的发言看,大多是即兴而起,不像有内定的重点发言。最后打过架的两个同学深受感动,主动站起来握手言和。孙先生的总结发言很短,只说今天的班会开得很好,大家都明白了道理,以后就要这样去做,他作为班主任很[/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高兴。孙先生很关心我们,常帮我们解决实际问题。我们那时的伙食非常糟糕[/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有一次早餐,分到碗里的菜只是极小的一撮盐炒黄豆,我一数只有三十粒,根本不够下稀饭。我告诉了孙先生,他说:“三十颗黄豆怎么吃[/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随即去找校长反映了情况[/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第二天早餐菜的分量明显增加了。我们住校生中有几位同学家庭经济很困难,有时甚至连吃饭也成问题。一次一位同学饭票(当时实行包菜制,打饭用饭票,但不定量)用完了,恐慌得很,我告诉了孙先生。孙先生找到那个同学,给了他几元钱,说:“饭总是要吃的,先去买点饭票。你的问题我去设法。”后来孙先生与学校商量,为这位同学争取到了助学金。孙先生态度随和,毫无架子。高一上学期,[/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我们班组织秋游,大家决定分组野炊。四个组各显神通,我们组吃馄饨。上一天晚上我们就把馄饨[/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包好,只待明天下锅。我们都没有生活经验,不知道生的面皮子遇上潮的肉馅时间长了会相互粘住,到第二天早上[/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出发时,我们的馄饨[/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已粘成一块分不开了。待强行分开放进盛器时,都破了皮。虽然这多少有点遗憾,但大家的兴致仍然[/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很高。我们的秋游地点是云巢,还要在庙里过一夜。开饭时,我们的馄饨[/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已成了一锅面糊。每个组都请孙先生尝尝自己做的饭菜。孙先生吃到我们端上的那碗面糊时,还是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说好吃,使我们沮丧之余多了一份宽慰。有的同学带了零食,也分给孙先生吃,他很坦然地接受,高高兴兴地和学生一起吃。我觉得他特别慈爱可亲。[/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吴宛如先生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当过我们的班主任。那是在五八年春。我的印象中她这时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她教我们数学。虽说是年轻教师,但课讲得很清晰,有条有理,我们听得很明白。不过我们感兴趣的不是她的上课,而是她的其他方面。首先,她会画画,我们看到她常把见到的东西速写下来。一个数学老师有此才艺,学生自然分外关注。其次她当时有一位如意郎君,他就是后来成为她终身伴侣的寇丹先生。我们常看到一位英俊的帅哥来看她,有时看到他对着她拉手风琴、唱歌,这使我们这些对爱情两字刚有点朦胧意识的少年十分神往,尤其是女生,常常窃窃私语,不胜欣羡。寇丹先生多才多艺,写得一手漂亮文章。当时湖州电影院的黑板报上常有署名“兮一”的影评,写得生动活泼,很受观众喜爱,就是他的手笔。当我们知道“兮一”就是吴先生的爱人时,大家对他们两人更加景仰了。五八年开始的教改已有了相当“左”的倾向。我们到道场山开荒种地,走“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道路,然而当时的校领导只强调劳动锻炼人的一面,却较少关心师生的健康。吴先生带我们上山劳动时,已经结婚并有了身孕,但是得不到丝毫照顾。她和学生一样顶着风雨烈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天天爬山,终于有一天她在劳动工地流产了。这件不幸的事发生时我不在旁边,事后其他同学告诉了这个消息。当时全班同学无不惋惜,也很难过。也就是这件事后,吴先生没有再当我们的班主任。“反右”以后政治上“左”的倾向越来越明显,对学生也要求写周记来汇报思想动态。周记是写给班主任看的。我那时很单纯,对于多年的政治运动造就了一部分人“双重人格”这一点尚无认识,自己说话毫无遮拦,所以周记中对当时有些现象的困惑和不解常有流露。但是 吴先生似乎很懂得保护学生,她有时在我的周记上加上一句批语:“这样想不妥当。”记得有一次我记述了自己的一种矛盾心理,她在旁注上一笔:“如果认为自己的想法不对,就不要这样去想。”她像神父对教徒的忏悔保密一样,从不把我们在周记中流露的思想泄露出去,否则,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我可能会倒大霉。须知我的同学中蒙受不白之冤的不乏其人!在事隔数十年,我自己经历了种种风雨后再来回顾当初,深感吴先生实在是好人,大好人。[/size][/size][/font]
 [size=4][font=华文中宋][size=14pt]    姜国璋先生当我们班主任是在高三[/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下学期[/size][/font][font=华文中宋][size=14pt]。他是体育教师,在“大跃进”时期这门课时上时停,和我们的接触就少。加上在当时“左”的气氛下 班里起主导作用的是少数几名上面看重的学生干部,班主任似乎说不上话,也不大到班里来。而我本人,自从被以“厚古薄今”的罪名痛加批判后一直抬不起头,对班里的事无意关心,所以对姜先生的印象也就不深了。[/size][/font][/size]
 [font=华文中宋][size=14pt][size=4]    自高中毕业至今,四十二年弹指而过。在母校度过的三年,正是我身心发育的关键阶段。应当说关于母校的回忆远不止这些,对其间的酸甜苦乐,每个学生的体验也是各不相同的。就我而言,最令我难忘的就是那些对我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他们教给我的许多知识固然对我尔后的继续学习和工作起过重要作用,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许多老师的人品对我这个正在形成世界观的学生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那些看似极其平凡的一言一行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他们在无形中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正直、诚实、善良、宽厚、互爱是为人的基本准则。我永远怀念他们。[/size][/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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