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富春江(续)
2012-02-09 作者: 上传人:
[size=4][b][font=黑体] [/font][/b][font=宋体]小毛[/font][font=宋体][size=12pt][/size][/font][/size] [size=4] (2012年02月09日 08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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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 “我又写一点春江的事......”[/size]
[font=宋体][size=4]富春江到了洋浦沙就分成了南北两支。在洋浦沙以北的是富春江的主航道,有几百米宽,主航道的北面就是富阳城关了;在洋浦沙以南的则是小江,只有几十米宽,枯水季节,挽起裤脚就可以涉水过江。临江村(当年的临江大队)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靠着江边的村落,它坐落在小江的南岸,与洋浦沙隔江相望。从临江村到富阳城关首先要过小江,穿过洋浦沙,再渡过富春江的主航道。临江村历来盛产稻谷,蚕桑业、民间造纸业也颇为发达。无论按哪种标准,临江村都能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富庶的地方。在临江我从二十出头一直待到年近三十,在这里记录了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天又一天,记录了只有我们这代人才能读懂的那些故事。[/size][/font]
[size=4][font=宋体]当我[/font][color=black]1969[/color][font=宋体]年[/font][color=black]1[/color][font=宋体]月[/font][color=black]23[/color][font=宋体]日第一次来到临江时就没有一种陌生感,这大概与中学期间每学期都去转塘等农村劳动有关。如果说来到临江是参加正式比赛,去转塘劳动就算是赛前热身了,热身练的得法,大赛就不慌张了,再说富阳从地理上看也就是转塘向西的一个延伸。[/font][font=宋体]临江村的农民对我们也不[color=black]陌生,在我们到来前[/color][/font][color=black]4[/color][font=宋体]年,就有一大批杭州知识青年成为了[/font][font=宋体]临江村的社员。[color=black]杭州知识青年的一些[/color]人告诉我[/font]4[font=宋体]年前他们下乡时的盛况。然而我们的到来只不过是[color=black]杭州知识青年又添了几个[/color]成员而已,我能感觉到农民已经对我们没有任何的[color=black]新鲜感了[/color]。[/font][/size]
[size=4][font=宋体]我们有时候称先于我们下乡的[color=black]杭州知识青年为“老知青”,其实大部分老知青并不老,他们和我年龄相当。在临江对我们的到来感到陌生和惊奇的,也只有这批杭州老知青了。当我们在杭州“停课闹革命”后不久,杭州老知青就发动了“回城闹革命”。革命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目的其实是很模糊的。对杭州老知青来说,革命的目的就再清楚不过了,能够通过革命回到杭州城里显然是大家所期盼的。大概是革命目标过于现实了,革命者缺乏精诚团结,革命组织还欠健全,革命领导人的斗争艺术太过平庸,回城闹革命从来没有取得过实质性的进展。他们打倒了上山下乡办公室的走资派,却找不到一个能让他们回城的无产阶级当权派。我们的到来无疑是宣告了回城闹革命的失败,他们知道上山下乡办公室又有新的领导了。[/color][/font][color=black][/color][/size]
[size=4][font=宋体]毕竟,老知青和我们同是杭州人,陌生和惊奇很快就变为了熟悉和热情。有些老知青书读得不多,但他们中不乏多才多艺之辈,很多临江的人和事都老知青告诉我的。与他们交流中,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是“魂灵儿”。大家都知道杭州话中的“魂灵儿”就是灵魂的意思,老知青讲的“魂灵儿”指是户口。户口和灵魂一样,虽然不是人的实体的一部分,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知青来说,两者同样是无比重要的。中华民族的文化历来善于通过比喻产生新的词汇,把户口比作灵魂是出自哪位老知青的灵感已经无法考证了,但大家都认同这样的比作。我第一次听到老知青谈论“魂灵儿”的时候,我也领会了。[/font][color=black][/color][/size]
[size=4][font=宋体]知识青年来到农村,城里的户口就被注销了。没有了城市户口就没有在城里就业的资格,那怕是从事类似今天农民工干的活;没有了城市户口就没有了按户口发放的粮票、油票、肉票、副食品票、煤球票……[/font][font=宋体]林彪和他的亲密战友翻脸后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变相劳改。这个比喻实在是不太贴切的。事实上没有人限制知识青年的身体回到城里,只是知识青年在城里是没有“魂灵儿”的。没有粮票、油票,在城里的生存是很艰难的。然而,老知青中依然有一部分长期滞留在城里,有的已经嫁给了城里缺老婆的男人。当年,无论那一级政府都没有人来干涉她们待在城里,只是不发粮票、油票,不仅知青本人没有,她们的子女也没有,因为子女同样也是没有城市户口的。老底子一斤粮票的价格大约六、七毛钱,要维持知青和她们子女在城里生活所需要的口粮,知青的家人每个月都要付出一笔不算小的开支。[/font][color=black][/color][/size]
[size=4][font=宋体][size=10.5pt] 灵魂都是依附在身体上的,没有灵魂的身体形同行尸走肉。但依附在身体上的户口并不一定管用。一些聪明的知青总有办法在农村拿到自己的户口,当年称作为“袋儿户口”。[/size][/font][font=宋体][size=10.5pt]“袋儿户口”其实并不管用,因为仅仅凭“袋儿户口”是领不到粮票、油票的。汪姐是一个由临江嫁到城里去的老知青,她在杭州结婚生子。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三岁的儿子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叫“黑人”,“黑人”指是没有户口的人。这个称谓当然是大人教他的,但是从一个稚嫩的儿童嘴里说出来,让人心酸。汪姐是她家里的小女儿。她的母亲临死时,一直都合不上眼睛,汪姐的母亲是放心不下户口在农村的她。直到官至县农林局长的二女婿承诺帮助,老太太才放心西去。没有城市户口的悲哀和对城市户口的期盼是知青无法忘记的。十年后,我在出国深造前,又一次注销了我的杭州户口。躺在欧洲松软的席梦思上,我的几次噩梦无一例外都是与注销户口相关的。[/size][/font][/s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