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大咖:徐迅雷
——《温柔和激荡》节选(一)
栏目主持人:潘美兰
作家简介:
徐迅雷,著名杂文家、作家、评论家,浙江省杂文学会副会长,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兼任专家、新闻系客座教授,浙江理工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兼职教授、丽水学院客座教授;曾任《都市快报》首席评论员,现任《杭州日报》首席评论员,是杭州日报报业集团首批专业带头人之一。
入选浙江大学“财新·卓越记者”;入选涵盖中国杂文史的百部《中国杂文》,是当代浙江在地杂文家中唯一入选者;是《杂文选刊》评点的“当代杂文30家”之一,是《读者》原创版首批签约作家;先后获得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逾百项,并获杭州市政府特殊津贴;《这个世界的魂》一书获浙江省作协2009-2011年度优秀文学作品奖;作品曾入选《南方周末》评出的年度十大评论,主笔的“快报快评”被评为浙江新闻名专栏。
已出版《只为苍生说人话》、《让思想醒着》、《中国杂文(百部)·徐迅雷集》等著作,其中《这个世界的魂》、《只是历史已清零》、《万国之上还有人类在》、《权力与笼子》、《温柔和激荡》,另有合著的书籍多本。
作家作品:死的方式(选自《温柔和激荡》)
这是中国婚恋史上的举创,这是中国新闻史上的美谈:1924年11月27日,在陈其美创办、邵力子主编的上海《民国日报》上,在头版醒目的位置,并排刊出了三则启事:
杨之华沈剑龙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脱离恋爱的关系。
瞿秋白杨之华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结合恋爱的关系。
沈剑龙瞿秋白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结合朋友的关系。
当年那竖排的繁体字,尤其有风度。而且,这启事连登三天。如今,网路上刊有该启事的《民国日报》的影印件广泛传播。
整整90年前的1922年,在那个骄阳烤炙的7月盛夏,21岁的美女杨之华从杭州萧山动身,一个人奔赴上海,参加妇女运动。那时时她一定没有想到,两年之后她会离婚,而且嫁给瞿秋白。
A.杨家有女初长成
年轻而美丽的杨之华更不会想到,成为革命家的丈夫瞿秋白,与她在一起只有十年时光。1935年瞿秋白在福建被捕后,于6月18日慷慨就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年仅36岁;
再到后来,杨之华和母亲、女儿曾经“三代同堂守寡”——在厚达500多页的《杨之华评传》(陈福康、丁言模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一书中,当我看到“三代同堂守寡”语句的时候(见第455页),心中咯噔一下,五味杂陈。
1901年2月11日,杨之华出生在萧山坎山镇三岔路村杨氏大院里,那一天是农历腊月廿三,送灶神的日子——在旧历中杨之华被当成一九〇〇年出生。
杨家有女初长成。杨之华早年不愿缠足,抗争成功;
她陆续读过小学、职校;在1919年五四运动前后,就读于浙江女子师范学校。作为学生,杨之华剪掉长发,成为“新女性”;
她与浙江一师的进步师生一起参与五四运动,上街游行、演讲(见王铁仙主编的《瞿秋白传》第132页,人民出版社2011年6月第1版)。
在1920年初,她曾去上海《星期评论》社工作。到了6月份,《星期评论》就停刊了,她到一所教会学校任教;后来在萧山衙前农村小学任教,并参与了衙前农民运动。
1921年初,在20岁上,杨之华与同乡沈剑龙结婚;1921年11月5日,他生下了女儿,后来所改的名叫瞿独伊。
沈剑龙的父亲就是著名的沈玄庐——后改名沈定一,他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者之一,参与起草了《中国共产党党纲》,1921年4月,沈玄庐从广州回到萧山衙前,在家乡发动了著名的农民运动。
杨之华的父亲杨羹梅是萧山的丝商,在1935年与瞿秋白同年去世,也才53岁;杨之华的母亲钱福庆苦命出身,一生坎坷,然而“天增岁月人增寿”,从1879年出生到1979年去世整整活了100岁。
嫁给瞿秋白,是美丽女子杨之华一生的大幸也是大不幸。然而,终究是大幸。
B.你的魂儿我的心
瞿秋白在短短的一生中,有两次美好的爱情婚姻。第一个爱人王剑虹,是著名女作家丁玲在上海大学的挚友,也是一位美丽而聪慧的女性。
丁玲在回忆录《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回忆与随想》一文中,首先介绍的就是王剑虹:“她是坚强的,热烈的。她非常需要感情,但外表却总是冷若冰霜。她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女儿……”
在丁玲的心目中,当时上海大学最好的教员就是瞿秋白,年轻的瞿秋白已是社会学系的主任,“他几乎每天下课后都来我们这里。
于是,我们的小亭子间热闹了。他谈话的面很宽,他讲希腊、罗马,讲文艺复兴,也讲唐宋元明。他不但讲死人,而且也讲活人。他不是对小孩讲故事,对学生讲书,而是把我们当作同游者,一同游历上下古今,东南西北……”其实,丁玲也是喜欢瞿秋白的。
然而,比丁玲大两岁的王剑虹“热烈地爱着秋白”。后来秋白与剑虹恋爱了,结合了。谁曾想到,天妒才女,肺结核的病魔很快就捕获了王剑虹,那时距离结婚仅仅7个月。
丁玲回忆说:“我既看不到剑虹——她的棺木已经停放在四川会馆;也见不到秋白,他去广州参加什么会去了。”
王剑虹患病期间,同学杨之华曾去帮忙照料。在那个医学并不发达的时代,因病而逝,是死亡的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萧红也是这样死的啊!
紧接着丁玲写下了一段极为感人的文字:
秋白用了一张白绸巾包着剑虹的一张照片,就是他们定情之后,我从墙上取下来送给秋白的那张。
他在照片背后题了一首诗,开头写着:“你的魂儿我的心。”这是因为我平常叫剑虹常常只叫“虹”,秋白曾笑说应该是“魂”,而秋白叫剑虹总是叫“梦可”。
“梦可”是法文“我的心”的译音。诗的意思是说我送给了他我的“魂儿”,而他的心现在却死去了,他难过,他对不起剑虹,对不起他的心,也对不起我……
瞿秋白在给丁玲的信中说,“自己的心也随剑虹而去”。
瞿秋白也曾这样对丁玲说,你是“飞蛾扑火,非死不止”。
相比之下,丁玲还是幸运的,而瞿秋白自己还真是最终飞蛾扑进了火里。
王剑虹去世后不久,丁玲收到了杨之华写给瞿秋白的信——让她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