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的攻打拱宸桥
曹晓波
“听起来是奇闻,讲起来是笑谈”,这是江涛“愚公移山”唱词的开首,用来说“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的年代,也算贴切,因为没几个能说得清毛泽东是想什么。
为了“誓死捍卫”,1967年的浙江“捍”出了两派。一派是“浙江省联合造反总指挥部”,简称“省联总”;另一派为新生的持不同政见者“红色暴动”,简称“红暴”,后者的大本营在拱宸桥。这说的是杭城,农村更不可小觑,“红暴”大有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的气势。
6月6号,“省联总”组织近万人到拱宸桥示威游行。队伍沿绍兴路浩荡西进,打头的卡车徐徐行驶,上载“杭钢”的藤帽铁棍壮汉。紧跟的是“飞虎队”、“西湖纵队”、“挺进纵队”、“体工队”,他们各自拥有脚踏车队:一式拆了后(书包)架,拔高坐凳,显得一身泛黄军装的骑者更为挺拔。他们臂缠红布,颈挂细红绳,上有口哨,慢行得像在表演骑术。
“飞虎队”、“西湖纵队”,多以大中院校学生为主,个个似“高仓健”的冷峻,无畏生死,算得“省联总”一双“武卫”之手,名镇杭城。我认识不少骨干,都拥有“女粉”无数,她们“宁可一月无零食,不可一日无‘纵队’”,也算一时奇葩。有一骨干,后来插队东北,跟去“女粉”半个班。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还能见到一个“飞虎队”样的同龄人,胯下一辆拆了书包架的脚踏车,站立蹬腿,狂骑而过,吹出长长哨音,估计已经精神失常。
那一天的游行,队伍绵延数里,前面已达拱宸桥,后面还在沈半路。当时绍兴路很窄,也就原来“江墅铁路”基础,人满为患。走在队尾的是“小教兵团”,就是小学教师中的造反派。游行者声嘶竭力喊:“打倒红暴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就这一天,“小教兵团”差一点“誓”死了。
拱宸桥一带的工厂,也有“省联总”,是弱势。无论“杭丝联”、“杭棉”、“浙麻”、“长征”,“红暴”占绝对优势,怎容得家门他人示威?尤其沈半路往西、往北的稻田、茭白塘、河港周边,全是农村,也是红暴的“游击区”。
“小教兵团”就在这一段惨遭袭击,对方手持木棍铁棒,工人联手锄头,冲出来了,截断了“小教兵团”。戴眼镜的老师们喊口号个个不输他人,打起来了,落荒而逃的比英勇相拼的多了一些。“满地找牙”这词用这,不合适,不少人打进了茭白塘、水稻田,能拔出脚的,只能用“满地找鞋”形容。
等到四大“纵队”的脚踏车闻信,摇了铃、吹着哨从人群中赶来支援,前面已到达“杭丝联”的卡车又被该厂“红暴”反包围了。一场激烈的武打过后,车上的“联总”人寡不敌众,落荒而逃。汽车被推翻,站满了欢呼的“红暴”。“联总”惨败。
这口气当然咽不下,“省联总”号称要组织“十万大军”占领拱宸桥。双方“谍报”早已频传,拱宸桥东的“杭丝联”、“浙麻”的“红暴”,全撤到桥西“杭棉厂”了。拱宸桥顶修起工事,准备“决一死战”:灌满水的油桶,还有床板、桌椅,叠得像一堵墙,只剩一个口子在进出。守卫者义愤填膺,日夜值班。6月10日一早,得知“省联总”的队伍聚集完毕,拱宸桥朝东的桥阶,又被倒上了几桶工厂的润滑油。
“省联总”攻桥的队伍有上万人,藤帽铁棍,前赴后继,呼着喊着,密密麻麻紧挨着往上冲,杀声震天。那阵势,哪怕滑倒,都不会倒地的。短兵相接,铁棒乱响,四大纵队都是不怕绝后的学生,几个回合,“红暴”招架不住。他们没想到,狭窄的桥西直街更比桥东施展不开,后续的勇猛的“农暴”也没按时到位。“红暴”防线终被攻破,据说,几天后的运河,还氽起过两个死尸。
花有两朵,话说一枝。“红暴”一声令下,航运公司掌权的“红暴派”派出了全部机轮船,几十只排开,从水上反击,那已经是下策了。结果,“工暴”、“农暴”、“学暴”靠不了岸。“省联总”肋肋排排,密密麻麻立在岸上,王八对绿豆。满船的“红暴”,只得唱着喊着“敬爱的毛主席”,在“联总”的狙击下,悲壮地沿了运河北去。
1967年的攻打拱宸桥
“联总”的卡车也有奋起直追的,那时沿了运河,哪有后来的通道,得绕路。汽车这一绕,轮船早已顺水到了三家村。那是“农暴”的天下,对弱者的同情,本是农村人本性。“红暴”咸鱼大翻身,在“欢迎”的标语下,大吃猛喝,准备反攻。
“省联总”的卡车后来截断了“小教兵团”。戴眼镜的老师们喊口号个个不输他人,打起来了,落荒而逃的比英勇相拼的多了一些。“满地找牙”这词用这,不合适,不少人打进了茭白塘、水稻田,能拔出脚的,只能用“满地找鞋”形容。
等到四大“纵队”的脚踏车闻信,摇了铃、吹着哨从人群中赶来支援,前面已到达“杭丝联”的卡车又被该厂“红暴”反包围了。一场激烈的武打过后,车上的“联总”人寡不敌众,落荒而逃。汽车被推翻,站满了欢呼的“红暴”。“联总”惨败。
这口气当然咽不下,“省联总”号称要组织“十万大军”占领拱宸桥。双方“谍报”早已频传,拱宸桥东的“杭丝联”、“浙麻”的“红暴”,全撤到桥西“杭棉厂”了。拱宸桥顶修起工事,准备“决一死战”:灌满水的油桶,还有床板、桌椅,叠得像一堵墙,只剩一个口子在进出。守卫者义愤填膺,日夜值班。6月10日一早,得知“省联总”的队伍聚集完毕,拱宸桥朝东的桥阶,又被倒上了几桶工厂的润滑油。
“省联总”攻桥的队伍有上万人,藤帽铁棍,前赴后继,呼着喊着,密密麻麻紧挨着往上冲,杀声震天。那阵势,哪怕滑倒,都不会倒地的。短兵相接,铁棒乱响,四大纵队都是不怕绝后的学生,几个回合,“红暴”招架不住。他们没想到,狭窄的桥西直街更比桥东施展不开,后续的勇猛的“农暴”也没按时到位。“红暴”防线终被攻破,据说,几天后的运河,还氽起过两个死尸。
花有两朵,话说一枝。“红暴”一声令下,航运公司掌权的“红暴派”派出了全部机轮船,几十只排开,从水上反击,那已经是下策了。结果,“工暴”、“农暴”、“学暴”靠不了岸。“省联总”肋肋排排,密密麻麻立在岸上,王八对绿豆。满船的“红暴”,只得唱着喊着“敬爱的毛主席”,在“联总”的狙击下,悲壮地沿了运河北去。
“省联总”的卡车后来进到三家村,拱宸桥的“红暴”又撤到长兴煤矿。在长兴的某部支持下,鸟枪换炮,就都是真家伙了,啥枪炮都有。“省联总”的卡车架了机关枪开来,见到沿路“小心地雷”的牌子,就势停止了进攻。
再说攻破拱宸桥工事的“省联总”,长驱而入。“红暴”的大部队“北上长征”了,留下的“游击队员”哪坚守得住?流花落水撤进了“杭棉厂”。“联总”部队占据车间、办公室,各个击破。好汉不吃眼前亏,“红暴”们大多举手投降,也有翻墙而去的。有一个姓顾的“红暴”,估计外来支援的,不熟地形,翻墙落入河港,死了。后来残剩的“红暴”为他停尸数天,灵堂上书“血债要用血来还”。
全城的红暴派闻讯从各处赶来了,进不了桥西,在桥东“杭丝联”汇集。据说“文斗”与“武斗”“双翼齐飞”,也很轰轰烈烈。后来的“大辩论”,更是全城空前绝后,工厂几乎全停,市井街巷,吐沫横飞。我家对面的韩姓姐妹,原来亲如手足,同住一起。那几天先是辩论,后是大打,搡桌摔凳,声震近邻。
一个叫“王兰英”的人,以真凭实据的“血裤”,痛诉“省联总”。据说她是老资格的军人,影响极大。没几天,倒血霉了,有人说她的证据是女人经期的内裤。杭州人说经期好说“外婆来了”,好事者后来就拿它当俚语了。夫妻打架,劝架的总会戏谑:“嫑打了,再打,外婆要打出了!”最料不到的是,某人说假话,先是被指责“王兰英造谣”,后来省略,就称“王兰英”了。至今,60多岁的老杭州人,还会顺口蹦出,也算奇了。
这就是那个时代,“群众斗群众”,几乎就是“革命”的全部。据说,八十年前的“飞夺泸定桥”,近来有了争议;“攻打拱宸桥”还不到五十年,不管正史野史,记下来,谨以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