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展
两对母子的生死17小时
“涉及4人安全,不能有闪失”
两个父亲特意穿了红T恤
手术室外,两个年轻的爸爸在等待。
21岁的刘祥(哲哲的父亲)和25岁的罗开志(团团的父亲),不约而同穿着红色T恤,半倚在手术室外的墙上,表情凝重,默不作声。
许久,刘祥瞟了一眼罗开志说,你看这T恤,今天特意穿的,红色,喜庆,希望孩子和老婆手术顺利。
罗开志勉强一笑,不说话。
其间,医生告知,两个大人的手术预计下午4点结束,孩子的手术得到晚上11点,建议他们到病房休息。
两个父亲似听非听,仍紧挨着蹲在手术室外,不时叹息。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罗开志突然起身,下到8楼病房。刘祥看罗开志离开,也跟着下楼。
俩人在病房转悠了一圈,旋即返回,继续在病房外等待。
从8楼病房到9楼手术室,22个台阶,两人走了十多次。
每次都很匆匆,却漫无目的。
17小时生死角逐宣告胜利
下午3点多,手术室门打开,医生提着一个黄色塑料袋走出来。
这是团团切下来的肝脏,两个手掌大,黑黑的。
罗开志和刘祥马上凑过去。
看着儿子的病肝,罗开志眉头紧锁,双手颤抖,眼神中慌乱。
刘祥拍了拍罗开志的肩膀,两人又重新蹲下。
过了一个小时,铁门再次打开。
医生推出躺在担架床上的罗丹,刘祥看着还未苏醒的妻子,轻吐一口气。他和医生一起将妻子护送到ICU病房,又蹲在手术室外。
“老婆没事儿,睡得很平静。”刘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鼓励罗开志,让他不要担心。
“相信孩子也一样坚强。”罗开志说。
晚7点12分许,尹春林也被推入ICU病房。
此时,罗开志和刘祥轻松了一些,两人约定,等孩子和老婆手术完毕,两个家庭要“锁定亲情”,“团团和哲哲,血管里流着两个家庭的血液,肝脏也是两个家庭的,俩人以后有两个爸爸妈妈。”
晚9点23分,团团被推出手术室。哲哲还在手术室内,医生说还要2至3个小时。
今日凌晨1时,哲哲被推出手术室,这场耗时17小时的生死角逐,宣告胜利。
此时,团团和哲哲却在病房闹起来。
不听姥姥的话,团团只认妈妈尹春林。哲哲也只顾张大嘴巴哭,任凭父亲抱着他,给他学骑马的声音。
闹了一会儿,他俩都累了,一个睡在婴儿车里,一个睡在姥姥的臂弯里。
上午9点,罗丹的手术首先开始。
没过多久,手术室向8楼护士站发出通知,准备半小时后去接哲哲和团团。
手术的总负责人是北京武警总医院器官移植研究所所长沈中阳,对这个1993年就从事肝移植手术的权威专家而言,这次手术并不是最复杂的。但手术前他坦言,由于涉及两对母子的手术安全,如若出现任何闪失,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决定参与4台手术的关键环节。
由于一个人无法同时参与两场手术,尹春林的手术被安排到稍后开始,与罗丹的手术相差16分钟左右。
上午10点35分,团团和哲哲先后被送到9楼手术室,加入到手术的行列中。
北京武警总医院综合楼9楼,共有6个手术室,4个被此次手术使用。
3米多宽的手术室门禁,“哗啦啦”被拉上,两个家庭的“换肝”手术开始。
医生穿梭于4个手术室
手术前评估时,发现罗丹的肝脏体积较小,手术中她的左肝外叶游离进展顺利。
眼看供体快被游离出来,陈新国着急了。
“快快,快把手术做完。”说着,他快步走入隔壁的手术室。这是团团所在的手术室,已被麻醉的团团准备游离病肝。
两对母子,4个手术室。移植科的医生,除了值班的外,都出动了,足有15人,“算上护士,得有数十人。”沈中阳说,手术过程中人手不够,值班的人员也进来帮忙。
手术室的隔离门不断重复着打开、关闭、再打开的节奏。
从手术室内传来的手术预计完成时间一变再变,从晚上10点,到11点,再到12点。
随着手术的进程,一些意想不到的难题也考验着医生们。
时针转向下午5点05分。
沈中阳教授背着双手,大步流星地从团团所在的第六手术室出来,走向哲哲所在的第五手术室,“那个(团团)该吻合胆道了,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哲哲接受葛西手术后,曾造成腹腔感染,导致腹腔被打开后,粘连迹象较严重,影响了手术进度。
数十名医护人员参与“换肝”手术
正在做手术的母亲罗丹。昨日,两母亲“换肝”救子,4人历时17个小时手术后,“换肝”宣告成功。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通讯员 陈姝 摄
昨日凌晨3点,新国使劲揉揉眼睛。
这个北京武警总医院器官移植研究所的主任医师,刚结束一场耗时7小时的肝移植手术。
从9楼手术室走出,他直接走进办公室,为准备一场特殊的“换肝”手术,陈新国决定在医院将就一晚。
8层两个相距10米的病房里,两对母子也在等待这场手术。
罗丹和儿子哲哲睡得很香;为了让女儿尹春林睡个好觉,宋女士抱着外孙团团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5个小时后,罗丹、哲哲、尹春林、团团,4个人将面临一场生命大交换。
两位母亲先被推进手术室
上午7点,陈新国从办公室爬起来,吃了些点心。
哲哲和团团,两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从凌晨4点后就被要求禁止进食,此时饿得哭个不停。
即将上手术台的罗丹和尹春林,此时还得想办法哄孩子开心。
尹春林把儿子团团抱到病房窗台,让他看窗外的蓝天。
走廊里,20余家媒体的记者早已等候在此,每当罗丹走入走廊,就会被长枪短炮跟随。
很快,护士们开始清场。
时针指向8点04分,尹春林躺在手术床上,被推出病房。
进入电梯前,以往爱开玩笑的她,突然掉泪了。
“别怕,睡一觉就好了。”护士们伸手抹去她的眼泪。
不一会儿,罗丹的手术床也跟了上来,当记者冲她竖起大拇指时,她笑了笑。
按照手术安排,两位母亲被推进两个手术室。
首先是麻醉师为尹春林和罗丹实施全身麻醉。
丈夫与术后妻子通话
昨晚9时许,哲哲所在的病房内传来了好消息。医生告诉哲哲父亲刘祥,罗丹醒了。
兴奋的刘祥向医生提出一个请求。“能和罗丹通电话吗?”
在医生的协调下,刘祥听到了妻子的声音。
“手术很顺利,你不用担心,宝宝也快出来了。”刘祥激动地说。
“嗯。”罗丹回应道:“我口渴、饿了。”
为了不影响妻子的恢复,通话持续了约一分钟。
刘祥悻悻地挂掉了电话,脸上笑开了花。
今天,哲哲刚好满10个月。
病房外,刘祥拿着罗丹的手机,登录了胆道闭锁互助QQ1群,将两家的情况与群内的网友一起分享,网友们纷纷送上祝福。
■ 新闻回放
10个月大的哲哲和8个月大的团团都患有先天性胆道闭锁,肝移植手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但各自的父母因为血型或其他原因无法为自己的孩子捐肝。两位妈妈在QQ群中发现她们与对方的孩子血型相符,可以为对方宝宝捐肝。于是,两位年轻妈妈决定在武警总医院“易肝救子”。武警总医院表示,这也是全国首例肝源互换移植手术。
■ 追访
尹春林手术为何晚完成4个小时
昨日,陈新国介绍,术中难点在于供体血管较短且细,而受体相应管径也比较细小,所以操作基本都是在放大镜和显微镜下进行,以达到精准吻合,避免造成血管狭窄,以引起血栓。
陈新国称,下午3时许,即可完成2位母亲的手术,但记者发现,尹春林昨晚7点12分,才被推出手术室,比预计时间晚了足足4个小时左右。
4人中,由于在术前评估时,尹春林的肝脏体积重量相对较大。据陈新国解释,医护人员切除尹春林的左肝外叶后,对其做了一些诸如超声、胆道造影等检查,以确保供体的安全。
同时,医护人员发现尹春林的供肝与受体的重量比超过规定标准,可能导致受体身体机能无法接受供肝移植,所以在灌注修整阶段,适当减小了供肝的体积,也耗费了一定时间,造成尹春林手术时间较长。
孩子排异率高于成人
今日凌晨1时序,尹春林、罗丹及团团、哲哲的手术都已完成,并宣告成功。
陈新国介绍,由于供体肝脏移除部分未超过60%,而肝脏术后仍可代偿性增生,所以对两位母亲的影响不大,顺利的话,术后2-3天内即可下床,一周后身体就能基本恢复。由于相对成人而言,病婴出现术后排异几率要高,所以针对小孩的抗排斥药浓度要比成人高些。
陈新国说,受体术后可能会出现不同阶段的并发症,如早期的出血、胆漏并发症和晚期的感染、排斥并发症,但医护人员会针对每种并发症进行严密监测。
“孩子们术后可能要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陈新国说,随着时间延长,免疫抑制剂的剂量就会逐步减少,最后维持一个很低剂量的水平。
据悉,北京武警总医院器官移植研究所小儿肝脏移植手术做了一百多例,孩子的一年生存率现在在我们中心达到了97%,五年生存率能达到90%以上。全世界第一例小儿的肝脏移植已经活五十多年了。
9月10日,两对母子在医院等待换肝移植手术。团团和妈妈尹春林。
哲哲和妈妈罗丹。
昨日,患先天性胆道闭锁患儿哲哲(化名)和团团(化名),终于等来交换活体肝移植手术,为他们提供肝源的,正是对方的母亲罗丹和尹春林,两对母子的血型,正好互相一致。
手术从昨日8时许开始,截至晚9点半,罗丹、尹春林和团团相继被推出手术室。今日凌晨0点40分,哲哲的手术也顺利完成。
据北京武警总医院器官移植研究所所长沈中阳教授介绍,此为全国首例交换活体肝移植手术。
两位妈妈左肝叶被切除备用
昨日上午8点10分许,两个孩子的妈妈罗丹和尹春林先后被推进手术室,进行麻醉手术。10点30分许,团团和哲哲(化名)被送到手术室。
参与主刀的北京武警总医院主任医师陈新国介绍说,手术中,需先对两位妈妈全身麻醉,利用超声水刀切除部分左肝外叶。手术中,罗丹被切除约230克左肝外叶,而尹春林则被切除300余克。
供肝被取下后,医护人员紧急利用器官保存液灌注,然后对其中血管、胆道等进行适当修整。
与此同时,医生先对两个孩子的病肝进行游移处理,随后,将供肝植入受体体内,进行肝静脉、门静脉和肝动脉吻合,并进行胆肠吻合。
4台手术共耗时近40小时
昨日下午3点58分,罗丹率先结束手术,被推入ICU病房,约3个小时后,尹春林也完成手术,同样被推入ICU病房。北京武警总医院麻醉手术科主任医师韩曙君称,为安全考虑,才将两位供体安置在ICU病房观察一晚,预计今日即可回到普通病房。
昨晚9点23分,团团也结束手术,被推入ICU病房。今日凌晨0点40分,哲哲的手术也顺利完成。院方统计,四台手术共耗时近40小时。
医生称互换移植超越医学范畴
沈中阳教授介绍,就手术技术层面而言,与其他肝移植手术相比,不同的是可能带来的感情压力较大。“如果其中有一个孩子恢复不好,而另外一个孩子手术后恢复较好,可能会给其中一家孩子家庭带来压力,就世界而言,这已经超越医学范畴,是伦理学以及社会学关注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