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诤友”加藤嘉一的北漂感觉 我的书能出版就是中国的进步 本报记者 屠晨昕 一个日本后生,在中国一待就是将近9年,用比许多中国人说得还溜的中文,整天对着中国的社会现象“说三道四”,你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是这个加藤嘉一,2003年“非典”高峰时来华,他就读于北大国际关系学院,如今是北大朝鲜半岛研究中心研究员。 加藤嘉一继续着对中国的观察和思考,并将其结集出书——《从伊豆到北京有多远》、《中国,我误解你了吗?》和《一个日本80后对中日关系的观察与思考》等。结果,他在中国走红了,很多中国人,尤其是同龄人喜欢他,他几乎成了在中国最有人气的日本人。 当记者问他,你是不是“中国的诤友”时,加藤用京片儿答道:“对,我觉得‘诤友’这个词儿用得很准确。” 去年,加藤出了本新书——《中国的逻辑》,说出了“世上有两条逻辑,一条叫逻辑,一条叫中国逻辑”的逆耳忠言。在书中,他关注奥数、蜗居、体改、户口、学费、网论、世博、服务、农民工……甚至包括语文教学改革。 加藤自称“贫二代”、“农三代”。10岁那年,他父亲的公司破产,为了躲避讨债,他和家人曾经在一天内搬了20次家。中学时代,他凌晨送报纸,白天上学,晚上练长跑,每天只睡4小时。和这些相比,他说,读书真是一件太简单的事。 2003年,加藤在没有人民币、没有中文基础、没有朋友的“三无”状态下来到北京,那年正赶上“非典”,因为舍不得机票钱,加藤选择了留在北京。 多年在中国的草根生活,让这个日本80后兼具了勤奋和圆滑,在生活中八面玲珑。加藤坦言,自己没想到自己对中国“说三道四”的文字能出版,“这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外国人能在中国主流、非主流媒体上发表批评文章,这就是中国的进步。” 记者(以下简称记):多年来,你为什么一直执着地观察中国? 加藤(以下简称加):我认真研究中日关系,来自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于中日两国,对方的国家、社会、文化的存在非常重要。中国的发展对日本未来的发展空间起到决定性作用,我也希望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好。 记:有人说你是“在中国最红的日本人”。 加:我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更多地与当今中国言论环境有关。它正在往包容、开放、多元的方向变化着,它需要我这样一个外国人对中国问题发表观点,提供不同的视角。 中国的官方和民间开始接受外国人说话了,这是较大的进步。像我这样以批评为生的人,也没有被排除。我不极端,不以情绪化角度观察中国,这或许是我能被中国人接受的重要原因。 记:刚来中国时,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意外、特别惊讶的吗? 加:最意外、最惊讶的,就是发现中国完全是个正常的现代国家,而不是像过去西方宣传的那样,是一个落后、愚昧的国家。 不过,越是了解、剖析中国,我越不了解。中国社会实在太复杂,有些基本走向,我是清楚地看到了,但还有太多看不清楚。没关系,慢慢来。 记:你写到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中国逻辑”,哪些事让你觉得最不可思议? 加:举几个简单例子吧! 比如,中国人在开会时不把手机设置成静音,还大声接电话,这与中国的“面子文化”自相矛盾;会场往往是越开人越少,茶歇时交换名片后,将近一半的人达到目的就离开,出席到最后的往往是外国人;中国的家长“干涉”孩子许多年,孩子大学毕业后,还要给予照顾,包括买房、买车、就业等;还有,中国人觉得有了房子才能结婚,而在日本,工作10年后才会打算买房,几乎没有一个女人把男人有没有房子作为嫁人的标准。 记:现在你出名了,考虑买房吗? 加:今天没有中国女孩会嫁给我,因为我没房没车。我一直认为,年轻人不要轻易定居下来,要不断地把自己像资本一样流动起来,这才是最大的获得。 记:觉得中国有什么值得日本学习的地方吗? 加:有。我觉得今天中国社会最大的魅力两个,一是女性,二是年轻人,都非常独立。 由于社会差距悬殊,男女本身不平等显得没有那么重要。在中国整个社会中,职场中,家庭中,女性非常有活力。 记:很多年轻人叫你“日本韩寒”,你怎么看? 加:我虽然很欣赏韩寒,但把我叫“日本的韩寒”毫无道理。我和韩寒不一样,我没那么锋利,我不嘲笑,我是批评。 关键是,日本出不了韩寒。因为日本的体制比较死板,日本的文化鄙视年轻人,压制另类的声音,因此,不太可能出现“韩寒”。“80后现象”是中国的独特现象,在日本不存在。 记:你在《中国的逻辑》中批评80后90后是犬儒主义…… 加:一些中国年轻人对未来看不到希望,对任何事都无所谓,只会恶搞、嘲笑社会。这么年轻就变成这样,是很要命的。 记:以你自己的经验之谈,有什么建议给中国的年轻人? 加:中国年轻人爱抱怨,我能从中了解很多东西,但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要开口总说国家大事,不如低下头关心身边的社会琐事。年轻人成长无非两条路:读书和读人。读书是开阔眼界,读人是学习和别人打交道。 记:最近一年来,你对中国有什么新的观察心得可以与读者分享? 加:中国各个城市之间的同质化越来越严重,是个让我忧心忡忡的趋势。以前,中国城市非常多样化,北京的胡同、广州的本土文化、西安的古城墙、上海的安全感等等,但这些在迅速丧失。 对此,我还在深入思考,而且会把思考结果写到我的新书中去。
它需要我提供不同的视角
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书摘:
日本的小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必须上道德课,记得我那时是每周六上午上两小时。教学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老师讲道德、礼仪以及如何做人,把道德的重要性灌输给小孩子。课本素材几乎都是中国古代的诸子百家思想,孔子、孟子、老子、韩非子、孙子,仁、礼、忠、孝等等都有。第一节课往往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师会问:“如果你的朋友偷了你的书包,大家欺负你,你会高兴吗?”我们一起大喊:“不高兴!”老师接着讲:“那你也不要对朋友那样,明白了吗?”我们回答:“明白了!”
微评:
文介: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博士官员”?中国人为何不回电子邮件?中国为何有3到4亿“闲人”?也许你跟我一样不喜欢这个日本人,但有必要读读他的观点。在发展成长面前,情绪是幼稚的表现。
严哲每天在路上:感觉加藤像极了白岩松,既能切中痒处,又能保持不偏激,说话留有余地,都不得罪,所以能被各方接受,又有口碑。做传媒人,说话是艺术。
阿礼:加藤还不了解中国,在民生问题上,我可以很直白地说,一本书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本书的视野还是不错的。书里的养分在于有“礼貌”、“细节”等关键词的章节。
唐山:任何外国人都会遭遇“中国问题”,加藤更进一步,发现了“中国逻辑”。生活在其中,有时我们很难感受到这些“逻辑”,以为从来如此,没有想过这些逻辑未必都合逻辑,它们不一定放诸四海皆准,在它们之外,还有世界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