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移植、肾移植对许多读者并不陌生,而如今移植技术发展可以做到———两个器官 “联合”移植,一人捐肝救活两条命。这些听上去像天方夜谭的故事已发生在我们身边,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器官簇移植与器官联合移植的临床与实验研究》课题近日获广东省科技进步一等奖,该院器官移植 科首席专家何晓顺教授接受了羊城晚报专访。 九个器官 一天全换 何晓顺介绍,器官移植技术的发展不外乎沿着两条主线:一个是拓展病人的适应症,使更多治不了的疾病得以医治;另一个就是解决器官短缺问题。“器官簇”(通俗地说就是一串器官)移植就是属于前者。 首例手术是2004年5月进行。他还清楚记得,病人是位28岁的姑娘,病情一发现就已是癌症晚期,“胰腺囊腺癌合并多发性肝转移”,除非将所有带癌细胞转移的器官全部换掉,否则她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何晓顺对家属讲,全换理论上是可以的,世界上已有成功先例,不过亚洲还没有。 但病人愿意一博。在此之前,医生们曾多次在两只猪之间做器官簇移植,为的是练手。手术那天,从下午2时一直做到晚上12时,一次摘除了姑娘的肝、胆、脾、胰、胃、十二指肠、大小网膜及部分小肠等九个上腹部全部组织器官,然后换上健康的肝、胰及十二指肠等三个“全新”的器官。手术成功了,成为亚洲首例成功的器官簇移植,为多脏器病变的病人带来希望。至今为止,这样的手术已经进行了11例,这个数字在全世界排第二位。 这种移植难度在哪里?何晓顺用“大工程”来形容,主要是手术规模大,操作复杂,并发症多。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发现是,几个病例观察下来,医生们发现多器官簇移植排斥反应并不会更强,病人术后也不用吃加量的抗排斥药。 一人捐肝 两人受益 “器官移植目前面临最大的困扰就是供体太少,如何能让有限的供体器官发挥最大的效应,于是许多新技术就这样被‘逼’出来了”,何晓顺说的就是“劈离式肝移植”。顾名思义,“劈离式肝移植”,就是把一个人的肝分成两个,分别移植给两个患者,达到“一肝二受”,从而最大程度地利用供肝,使得供需矛盾得以部分缓解。 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并非那么简单。因为每个肝都有四根维持肝活力的管道———肝动脉、门静脉、肝静脉和胆管,一个供体肝上只有一套,如何变成两套,分给两个人用呢?解决的办法就是,这些管道就像树枝一样会有分支,一根粗血管就变成两根细血管,医生在切供体肝时,就从这些分支处来切,变多出一套管道来。 中山一院实施的华南地区首例劈离式肝移植是2007年进行的,将一个人肝的左外叶部分移植给一名12岁胆汁性肝硬化患儿,而另一半的右三叶部分移植给一名原发性肝癌成人患者体内。只移植了一部分肝进体内够用吗?原来,肝的再生能力非常强,移植肝在体内一两个月就能长成正常肝的90%大小了。 “劈离式肝移植”技术一开始用于一肝移植给一个大人一个儿童,后来开始尝试移植给两个成人。那是一次查房时,何晓顺注意到病房里的两名女病人体重相近,都是47公斤左右,血型相同,他就想如果有可能让她俩分用一个肝。不多久刚好有个捐肝者是个男性,体型比较大,把肝分给了两名女病人用,手术获得了成功。 自体移植 泡水待用 2005年9月,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收治了一名胆管癌的病人,他的肿瘤紧贴大血管,常规手术风险很高,病人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如果把病人的肝切下来,再切肿瘤不就容易了吗?带着这个大胆的设想,何晓顺从广州赶到新疆协助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 做手术,他随身还带着一个供体肝备用。 他把病人的肝切下来,泡在冰水里进行手术(冰水保存可延长肝脏的耐受时间),没有了血流的肝脏切起肿瘤来显得很容易,不过切下肿瘤后还要修补血管。何晓顺的手泡在冰水里操作了5个小时,手都几乎冻僵了,之后再把修补好的肝脏重新移植回病人的体内。在切下肝脏的这段时间,他们采用一个“转流泵”暂时代替肝脏,参与到全身的血流循环中去,保障其他脏器的正常运行。 这例手术被誉为中国首例体外肝切除、自体肝移植手术。由于移植的是自己的肝,不存在排斥反应,病人也不用吃抗排斥药物。可自己的肝切下来又放回去,能算移植吗?何晓顺说,应该这么看,这是利用移植技术来解决其他手段无法解决的问题。 肠移植为何少人做? 换肝、换肾,甚至换心都能,为何很少有人换肠?何晓顺解释,肠移植少,一是因为需要换肠的人少,二是因为小肠移植是器官移植中排斥反应发生率最高和最重的,因此是各器官移植中起步最早,却完成最晚,最为困难的一个。 曾有一名15岁的男孩因车祸而导致小肠几乎全部切除,央视报道称他为“无肠孩”,没有了小肠的男孩只能每天靠吊“营养液 ”来“吊命”,生存质量很低,来到中山一院时瘦得皮包 骨头。 他的妈妈捐了1.2米小肠给他,由于是亲属捐献,排斥反应小很多。男孩手术后能够进行半流质饮食,一年后体重就从原来的34公斤增加到42公斤。这例手术的成功为短肠综合征以及其他小肠功能衰竭的治疗带来了一线曙光。 换肝可以美容壮阳 坊间一直有传闻,换了器官后人的性情、酒量可能会大变。中山一院已实施了5000例器官移植手术,何晓顺说,性情变化在极少数病人手术后确有发生,这可能是综合因素的后果,没有发现什么直接的科学道理,换肝的病人酒量可能会有变化。他解释,人的酒量是和肝脏中的一种叫做“乙醛脱氢酶”有关,有的人换肝前酒量很大,换了新肝这种酶少,可能酒量就小;有的人则可能恰恰相反。当然医生都不主张肝移植病人喝酒。 很多人不知道,换肝后还可能带来“美容、减肥、壮阳”效果,他们风趣地把这形容为“换一送三”。做肝移植的病人术前由于长期肝病皮肤晦暗,换肝后皮肤会非常有光泽,看上去变得年轻许多;体型肥胖的人也会明显瘦下来;此外肝脏还是雌激素 的灭活器官,长期有肝病的男病人灭活雌激素能力差,会出现性欲低下、乳腺增大等症状,换肝后恢复了对雌激素的灭活能力,雄性激素相对提高,性欲也就增强了。 换脸换阴茎为何罕见? 2005年9月21日,广州某医院宣布完成了全国首例阴茎移植手术。接受手术的男子因醉酒致阴茎齐根断掉且不翼而飞。半年后,他获得一名因车祸脑死亡的23岁健康男子的阴茎供体,经过手术拥有了新的生殖器官。然而术后不久这个男病人主动提出“不想要了”,因为他的妻子难以接受。 57岁的新西兰 男子克林特·哈拉姆是世界上第一位成功接受手移植的病人。但日前有报道称,自从1998年接受“手移植手术”后,他就恨透了那只“别人的手”,甚至曾经考虑过自杀。 2010年3月西班牙巴塞罗那 的瓦尔德希伯伦大学附属医院为一名射击事故中面部 严重受伤的病人实施了世界首例全面换脸手术。 为何换脸、换手、换阴茎手术罕有听闻?何晓顺解释,这些手术从技术上讲并不难,移植科医生罕有涉足是因为其中包含较多的心理和伦理问题,当然还有对移植手术的价值判断。在他们看来,移植再先进,都有风险,而且意味着终身抗排斥药的服用,以及病人长期处于一种低免疫力水平状态,这样的手术应该是以挽救生命为前提,如果仅仅是美容或部分功能的恢复,就不值得。 移植专家:公民捐献太少 去年全国器官捐献者仅28例 “在我们完成的5000例器官移植手术中来自公民捐献的仅有40例,和其他国家比有着巨大的差距”,每一次何晓顺教授接受采访,他都会反复呼吁器官捐献问题。我国等待肝移植的约有30万人,而每年全国进行的肝移植手术仅有2000例;现在全国正在透析的肾病患者有100多万,而每年进行的肾移植只有3000到4000例。和西班牙每百万国民中有34人身后捐献器官相比,我国13亿人口中去年的器官捐献者只有28例。何晓顺说,这其中有国民的意识问题,也有捐献体系不够健全的问题。 作为移植科的首席专家,日常的工作让何晓顺对器官短缺有着切身感受,他在劝说别人时更愿意身体力行,早已和移植科同仁们签下身后捐献器官的志愿书,他认为这也是生命延续的另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