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闻网——龙沙结缕博客
齐齐哈尔造纸厂曾经是一家非常辉煌的国营企业，全盛时期有数千员工，附属的子弟学校、幼儿园、职工医院、文化宫、农场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个企业开始走下坡路，后来因为持续亏损而停业整顿，最终进入了破产程序。这两个月造纸厂职工集体上访，连日在市政府门前示威，进而组织进省、进京，造成了很大影响。我同情下岗职工，也有亲属在这个造纸厂工作到退休，知道很多老职工生活不容易。在接触部分上访职工之后，我对企业倒闭责任问题有了新的思考。参加上访的造纸厂职工普遍将企业的倒闭责任归咎于企业领导，把自己说成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情况完全如此么？我看这是值得商榷的。
对于造纸厂我是知道一点情况的，早在十几年前我就预见到了它的这个结局，可以说这个企业的倒闭完全在意料之中。造纸厂在管理方面存在严重的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同时，这个企业的风气也是相当不堪，职工的明拿暗偷是有名的。相声里说“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这个“大家拿”的称号，如果放到造纸厂身上是形象的。企业从原料木材到成品纸张、从钢筋水泥到各种工具配件无所不丢。不说别的，造纸厂家属区有几十栋家属楼，有几家的水、电、暖气配件不是从厂子里“顺”出来的？没从厂子里“顺”过东西的应该有，没见过别人从厂子里“顺”东西的恐怕没有。一个大企业被盗得千疮百孔，职工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企业主人翁的态度么？现在说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怎能服人？
常言道“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印象中的造纸厂职工是很有脾气的，工作不能多干，奖金不能少开，否则就要给领导点颜色瞧瞧。造纸厂从国外进口了最先进的新闻纸生产设备，但却一直是赔本赚吆喝。很多人不管厂子效益如何、市场如何，自己奖金少了就不行，因为对奖金不满意，某些职工将生产出来的纸浆当作废水直接排进了嫩江。这样的企业如果不倒闭，天底下还有能倒闭的企业么？
《红楼梦》中有一段探春对贾氏家族兴亡的解读：“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造纸厂这样的大企业，比“荣国府”和“宁国府”不知强大了多少，这不是一两个败家子朝夕之间就能弄垮的。就造纸厂倒闭而言，从上到下，谁是没有一点责任的？谁是“荣国府”前的石狮子，就他干净？
我十分赞成妥善安置破产企业的职工，对下岗职工的合理诉求应该尽量满足，但对于某些人提出的上访要求实在不敢恭维。他们竟然要求恢复国有职工身份和待遇——是啊，躺着干活拿钱的日子多舒坦哪！社会主义“大家拿”的回忆多美好啊！很多造纸厂职工到了社会上无法谋生，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又不能吃苦受累。在国营大厂混日子的时代，这本不是问题。这真的不是问题？如果这都不是问题，曾经那么辉煌的一个大企业怎么会就轰然倒塌了？
造纸厂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其悲剧不仅仅是一个国营企业的倒闭和几千人的失业，最大的悲剧性在于“集体无意识”的不能自拔。我以为，“集体无意识”的社会危害绝对不比腐败轻。反腐败难，但毕竟那还是针对少数人，是可以操作的。相比之下，治理“集体无意识”才是真的难上加难。近来有人要鲁迅从中学教科书里“下岗”，至于鲁迅先生给国人的“药”当然也不用吃了。今天，我们的这个社会，还有多少这样的“集体无意识”？我们不能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也不能做各种社会问题的看客。谁说天就永远不会塌？如果真的“忽喇喇似大厦倾”，国人都去找潘基文上访么？联合国也不相信眼泪，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没人看的。
龙沙结缕2009年8月18日于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