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围垦区的新房后,连里组建了一个蔬菜班,有近十人开始种植蔬菜,他们把连队食堂后以东的一段河堤弄成北高南低的斜坡,开垦出一片百来米长的菜地,为了改善土壤还从杭州运来了不少生活垃圾,参和到那块地里,连队还特地从外面请来了一位种蔬菜的技术指导,他姓马,大家就叫他为老马,其实他只有四十岁光景,瘦瘦的、中等个子,人很精练。老马是萧山瓜沥人,能被请来作技术指导,他的水平是不错的。他和我们一起下地种菜,蔬菜秧苗是由场部统一采购进来的,他教我们如何种下去、如何浇水、施肥,松土,除草,杀虫,种植黄瓜豆类和番茄又教我们如何搭棚架,种着的韭菜到了秋季如何进行培土,到冬季怎样去收割韭芽。总之,凡是适应在围垦的盐碱地里生长的蔬菜我们都种过,但萝卜和花菜在那种地里就长不大,大概是土质原因。
在蔬菜班工作,最累的活是挑粪,从连队厕所粪池里把粪挑到地头足足有一里路,一担粪确实要比一担水沉多了。施肥前,听老马指导,才知道如何正确地给蔬菜施肥。他先让我们从河边挑一担水过来,而后在一桶水里加入2-3粪勺的粪,就可以给蔬菜施肥了,粪便过量反而会使蔬菜过肥、枯黄而死。在老马的正确指导下,通过大家的辛勤劳动,终于有了较好的收获,使食堂的开支节省了不少。
老马是个随和的人,和我们蔬菜班的人都合得来,大家在一起劳动时常常谈笑风生,工作合作默契。对于新鲜的事他要学,比如,在我的宿舍边,我因地制宜用四根楝树的树干立了起了桩,然后在上端锯出V字形的豁口,找了两根细毛竹,锯成合适的长度,把它们安放到V字豁口上,事先还在树桩和竹竿上穿了孔,把竹竿和木桩用铅丝紧紧扎在一起,这样一付“土双杠”就做成了。当我看书累了或早晚有空时就会去双杠上锻炼一下。老马看到我上去能上下撑个十几下,于是他提出来试试撑几下。哪知道,他连上都上不去,跳了几下,身子上去了手却撑不着,马上落下来。我开玩笑说虽然你的力气比我大,二百斤的担子挑在肩上不成问题。但手臂的力量远不如我,我说他的臂力只能用来浇粪和锄地的,用不到双杠上来。但他不服输,开始每天路过我那双杠,就抽空上去试几下,不到一周时间,他真能上去撑住了,然后他又开始练双手向下用力把自己身体撑起来的动作。慢慢地练几天后,他能撑起一下,随着时间过去,他就从一下到了十几下。拿锄头的手也可以玩双杠,也使我明白了,人的力气存在于你的体内,但你想在哪一方面施展自己的力量,是取决于你往哪方面去锻炼造成的。
还有一件记忆犹新的事,就是“埋”和“挖”死猪的事。有一天,畜牧场里有头近百斤的猪得病死了。我想是猪瘟吧,在我养猪的几年中猪病死的事很少碰到。我请示了连队领导如何处理它,领导说找个地方埋了就是。我想在蔬菜地附近的河坝上有一处没开垦的荒地,到那里路很近,坝上土质也松软,容易挖、埋。于是我叫了同事一起用钢丝车把那头暗红色的死猪拉到了河堤边,抬到河堤上的荒地边,我们开始挖坑,这时老马过来对我们说,别埋了给他去处理。我问他拿去干什么,他说要剖开来,把内脏去掉,猪肉烧烧吃。我说这是病猪,他说煮透点,吃了无妨,农村都这样办的。想起小时候,我家住在伍公山脚下,也养鸡,鸡瘟死,我爸就是把内脏弄掉,鸡肉洗干净、煮透后全家吃,似乎也没出问题。但吃死猪肉会不会出问题我就不知道了,还是有些怕,我就没答应他,我说我只能按照连领导指示,去埋了它,至于你等会儿去挖出来就不关我事了,不然领导说我自作主张,把死猪送给你,出问题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们只挖个浅浅的坑,就把死猪放进坑,薄薄地盖上了一层土就回去了。老马在我们走后就去把死猪挖出来,之后的事也我没去追问过他,听说他连夜用自行车把它驮回了老家,那死猪肉他肯定吃了,后来也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仍旧高高兴兴地种着菜。
想想也是,那年代缺粮少肉,我们会去抓老鼠吃,那农民兄弟为何不能吃死猪肉,对他们来说,不管是活的死的,那都是肉。比比红军过雪山草地时,没东西吃了,连皮带都要煮着吃,何况我们那头还是刚死的猪,比起皮带来真不知道强多少倍,老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老马的信息无从打听了,我也曾想去找找他,但我发现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如今老马只是在我那段生活中的记忆符号了。
(写于2012年12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