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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归来》前,你需要先认识陆焉识

2015-02-04 作者: 上传人:

看《归来》前,你需要先认识陆焉识


  他会四国语言,说着剑桥口音的英文,会写一手好字,会打马球、板球、弹子,会做花花公子,还会“盲写”,这项特殊的技能,在他入狱二十多年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根据18日公布的数据,张艺谋新作《归来》国内公映两天票房达5480万元,创中国文艺电影的最高纪录。该影片之所以火,其故事改编自严歌苓的知名小说《陆犯焉识》是重要因素。

       

  “陆焉识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聪慧而倜傥。他会四国语言,说着剑桥口音的英文,会写一手好字,会打马球、板球、弹子,会做花花公子,还会盲写。所谓盲写,就是在脑子里书写,和下盲棋相仿,但比盲棋难的是,必须把成本成册的盲写成果长久存放在记忆里。这项特殊的技能,在他入狱二十多年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篇《陆犯焉识》摘编版绝不是为了剧透,毕竟影片只是对小说最后30页内容的二次加工,两者之间区别很大,只是帮有需要的读者朋友做做功课,提前认识一下陆焉识。


  ■少年·指婚


  为了出国,接受继母的包办婚姻


  1925年,陆焉识初识冯婉喻。之后,恩娘(继母)冯仪芳软硬兼施,让他被迫娶了她的这个侄女。


  稍早前,冯仪芳还是给陆焉识的父亲填房的花季女子,嫁入陆家八个月之后就守了寡。当恩娘要被婆婆退回娘家去时,是14岁的陆焉识挺身留住了她,因此他和恩娘可谓是互相扶持,为了让恩娘允许他出国留学,陆焉识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但在他漂洋过海前,必须完成婚事。


  随后,在美国的5年时光,他和意大利女郎望达热恋,他也同一代知识分子一样,在留驻美国与归国的抉择中徘徊不已。


  最终,他还是登上了归国的邮轮。这时他已经缺失了那一点使机会、勇气、动机合而为一的不成熟。


  船离港之后,他坐在二等舱的舱房里,滚出两行泪。5年的自由结束了,放浪形骸也到头了,他的热泪,哭他的自由。


  走下横渡太平洋的邮轮,身后是不再有用的自由,眼前逢着的是冯婉喻站在岸上那双期盼干了眼睛。


  陆焉识走到妻子与恩娘的中间,相携着走向停驻的黄包车,车座是两人的,恩娘瞥了婉喻一眼,笑容仍在脸上,欢乐却已无踪,她让夫妇俩登上一辆黄包车,自己乘行另一辆。


  婉喻看了焉识一眼,可惜焉识忽略了她的目光,在此后人生很长的时光里,他才得着妻子目光的要领,她的美艳,就在那类目光里。


  她的生动和风情,都跟着那目光转瞬即逝,但可以非常耀眼。


  ■归国·入狱


  风流倜傥,不谙世事屡因言获罪


  战争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繁华的旧上海和不可一世的陆焉识。


  1936年,动乱间的上海,陆焉识供职的大学正向后方迁移,恩娘却决定留在上海,不得已,冯婉喻只能留下陪伴恩娘,照看孩子,陆焉识一人深入内地。


  1942年,陆焉识第一次为他不谙世事的张扬激越而成为了反“革命”,被国min党特务关押在重庆两年。


  1944年11月,当日本军队的“一号作战”逼向重庆,重庆又成了战争最前沿。战争成就了强女子韩念痕。韩念痕也许和冯婉喻一样深爱着这位翩翩男子,所以即使被残酷伤害了一次,她还是当了陆焉识的外室。乱局中,韩念痕打通关节,让陆焉识开释出狱。之后,韩念痕安静离开,嫁人。


  1945年底,焉识回到上海。家中已经变样,他离开后,恩娘与婉喻将陆家别墅出借给一户日本家庭。


  停战后的第二个礼拜,日本人退了租,一家人终于搬回。政府官员却在此时指称别墅是日本人占领的房产,此时要由政府接管,要求陆家所有人在一天内搬离。


  接管者的蛮横,让他只能服软,向接管官员乞求,终于将搬离时间延长了一个礼拜。焉识安慰恩娘,一个礼拜后,会再求他们延长一个礼拜。


  恩娘看着自己曾经看重的焉识却慢慢地说:“焉识,真没想到,你读书读得这么没用场。中国是个啥地方?做学问做三分,做人做七分。外国的人要紧的是发明这种机器,发明那种机器,中国人呢,要紧的就是你跟我搞,我跟你斗。你不懂这个学问,在中国就是个没用场的人。”


  两年后,当焉识的生活渐趋平稳后,他的笔头再度不安分。


  他撰文讽刺当年接管官员的嘴脸,把他们敲诈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此举招致了接管官员的愤怒,他们再度找上门来,要没收房产,眼见大半生生活的别墅将被让出,恩娘在悲愤交加中怀带着失望离开人世。


  1951年暮春,在“肃清反革命运动”的浪潮中,焉识被捕入狱。


  1955年,他被判无期徒刑,转入浙江和江西接壤处的一所监狱,婉喻每三个月的月初按时来探望焉识,探监的日子,总是四季之交。


  “反右”运动兴起时,他告诉她,一批犯人很快就要转监,但是转到哪里不知道。

   

  “那我到哪里去看你?”婉喻突然伸出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小臂。


  “不会的,不要多想……就是这个监狱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人。”他说。


  几秒钟之后,冯婉喻又抬起头。


  “我会找得到的。随便你到哪里。”她的眼睛是一道流光,柔媚艳倩,让他几乎可以推fan她一向安分的心性。


  ■越狱·自首


  幡然醒悟,完美越狱又黯然自首


  陆焉识在成为劳改犯之前,有过很多次免幸于难的机会,包括韩念痕和恩娘冯仪芳和妻子冯婉喻的劝阻。


  成为劳改犯以后的陆焉识一开始还是陆焉识,即使褪去了华贵,还是留着文人的迂腐、轻狂。这使他的刑期一次次延长,最终被判为无期。


  直到历经了物质的匮乏、政治的严苛、犯人间的相会围猎,尤其是开始萌生对冯婉喻那份迟到的温情的时候,陆焉识开始变了,蜕变成了一个疼爱妻子的老陆。


  为了和冯婉喻见上一面,1963年焉识心甘情愿成了逃犯。为了这次逃跑,他准备了两年,自学藏语。


  “啪!啪!啪!”焉识骑着从士兵眼皮底下抢走的青灰马一路奔逃,身后响起看守的枪声。


  骑至荒原上专为监狱供糖的糖厂后,他跃墙而入,落入糖浆池中,待爬起身时,浑身已满是糖水,沉重的身躯让他无法前行。他只能窝身角落之中,待糖厂犯人换班时,他抓紧时间挪出步子,直到糖厂大院中,借着院里的棍子开始敲打自己关节处凝固的糖浆,把它们塞进嘴里。月亮上到山顶时,他离开糖厂,开始逃亡。


  他要告诉婉喻,老浪子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回来的,是被你冯婉喻多年前的眼神勾引回来的。


  他太愚钝,那些眼神的“骚情”他用了这么多年才领略。他再不回来就太晚了,太老了。老得爱不动了。


  一个月后,焉识走到兰州城,他通过长途电话,听到了女儿丹珏的声音。


  她用英语对他说:“请你不要找我母亲了,假如你对我们还有丝毫的顾念,请你尽快去自首。”曾经的信念动摇了,但焉识想着无论如何,自首前他必须同婉喻见上一面。他乘上火车,几天几夜,到达上海。


  下午五点左右,他来到婉喻教书的小学,等在马路对面的小人书摊子,双眼紧紧盯着校门。


  最后一批学生涌出校门,十几分钟后,一群男女老师走出来,相互道别。这时,学校的两扇大门慢慢合拢,锁上了。等待之后,他看见大门上的一扇小门里走出一个穿米色大衣的身影。


  头一秒钟他就认出这是婉喻,那件米色大衣是1948年冬天用一块海虎绒做成的大衣。婉喻梳着十多年前的发髻,手上拎着二十多年前的羊皮皮包,从一个新式学校走出来时,一下子把时代感弄混乱了。


  隔着马路和暮色,他开始跟着婉喻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她在一个无轨电车站停下,跟一大帮等车的人向马路一头伸长脖子张望。


  他穿过马路,站在电车站的后面,等电车来的时候,他在人群后看着婉喻,见她上车,焉识也跟着往车上挤。


  他远远地看着婉喻,和她在同一站下车,走进食品商场,他看的入迷,眼泪哗哗流下,自己却毫无感觉。婉喻付完账后,目不斜视地走了,他不敢开口。


  第二天,他在同样的时间,跟随着婉喻,她同女儿丹珏,带着孙女走进一家点心店。


  陆家三代女子在点心店里吃起饭来,焉识站在潮湿的寒冷中,跟他的家庭隔着一桌桌陌生人,隔着热腾腾的点心气味,隔着1964年1月5日的黑夜。然后,他自首了,回到了吃人的大草漠。


  ■归来·晚了


  弥留之际,她问:“他回来了吗?”


  1976年11月3日,本以为要慷慨赴义的焉识却在特赦名单上意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因“四人帮”粉碎,焉识开释。


  直到1979年冬天,在冯婉喻、小女儿冯丹珏、儿子冯子烨两辈人“明争暗斗”近3年,陆焉识才回到上海。


  只是,此时冯婉喻的失忆症已经恶化。当她盼了近三十多年之久的丈夫陆焉识出现的时候,冯婉喻没有认出来。


  留给陆焉识的只有曾经一个年轻的微笑。如今的婉喻,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从陆焉识1979年返回上海开始,冯婉喻一直把他作为一位爱慕者相处,婉喻依旧在等着她的陆焉识。于是陆焉识就静静地陪着她,像个亲切的老朋友那样,把前半辈子从来没给过她的耐心和等待攒够了一样都给了她。


  1986年,陆焉识和冯婉喻登记复婚,做回了法律上的夫妻。


  同年中秋之夜,冯婉喻由于肺炎而病危。天快亮时,全家人赶到医院,婉喻宁静地告别人间。她睁着无动机、非功利的眼睛,看着她周围的一张张脸。那是一双老天使的眼睛,眼里照射了婉喻和焉识的一生。


  她的嘴唇动了动,丹珏把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会,抬起脸来,摇了摇头。焉识看见婉喻脸上出现的焦灼,赶紧把耳朵贴到她嘴唇上。


  他听着听着,点起头来,再转过脸,把嘴巴对准婉喻的耳朵。所有人看着这一对老恋人当众说着悄悄话。几个回合的悄语过后,焉识慢慢直起腰。婉喻已经抿住了嘴,闭上了眼。


  没人问他们这辈子最后几句窃窃私语是什么,只有他们的孙女不太懂事,不太识相地追问:“恩奶最后说了什么?”


  焉识神秘一笑。


  孙女后来从焉识的回忆录中得知了老伉俪最后的情话——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了吗?”


  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听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叫陆焉识。


  “回来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哦。路很远的。”


  ■延伸阅读


  原型是“天才祖父”


  原著作者严歌苓在上周四的电影宣传活动中透露,张艺谋看到《陆犯焉识》的初稿时就表示要拍成电影,最终的选材选择了小说结尾30页的内容进行二次创作,严歌苓对选角很满意,她说,“陈道明有一种高贵的知识分子气质,很像我的祖父”。


  《陆犯焉识》是严歌苓以其祖父严恩春为原型创作的,其中还融合了另一位老知识分子的劳改遭遇。严恩春16岁大学毕业,20岁出国留学,25岁获得博士学位,40岁因对现实失望而自杀。歌苓未曾与祖父谋面,却又因亲戚言谈的描述,和他产生了密切的联系。歌苓的姑姑说她的悟性高,读书用功,敏感、孤高,这些都像极了祖父。祖父英俊的老照片,留下的书、瓷器、玉器等物件,让他在其心中变成了一个神秘的符号。后来,她又结识了一个在青海劳改了几十年的长辈,曾任一个著名中学的校长,他的笔记里记录了几十年的人生遭际和精神追求。那一刻,严歌苓发现这位长辈和自己的祖父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如果祖父活着,后来可能就会成为这位长辈的样子。


  对家族史的探寻和剖析,也是对自我的探寻和剖析,歌苓逐渐有了想以祖父为原型,书写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命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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