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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撬动了阿拉伯变局

2011-03-11     上传人:新老年

当埃及人坚持抗争18天终于迫使穆巴拉克避居红海岸边、当突尼斯总统本·阿里带着大批黄金仓皇出逃,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在战栗,沙特王室怒不可遏,巴林、也门也早已抗议连天。历史给了阿拉伯人一个机会,是选择政治进步还是原地踏步?席卷阿拉伯专制世界的巨浪在摧枯拉朽的同时也正在给出答案。
       “维基解密”冲击波
       当穆巴拉克面对如潮的抗议仍赖着不走时,一位埃及青年在网上留言道:“为了终止腐败、不公与饥饿,拼了!”
       这条留言可以拿来作为此次埃及革命乃至整个中东抗议浪潮的一个写照。不得不承认,当民众将反抗饥饿作为抗议口号时,这便着实是一个民族出于本能的一种怒吼。就如同一个饿急了的人在找寻食物。关于这一点,从点燃整场革命风暴的那位突尼斯自焚小贩身上就可看出。当然,如果中东人民在还能吃饱饭时就能够因为政府不公和腐败的苗头而走上街头,或许他们的世界早已变天,喊出的口号也不必因充满人类本能色彩而如此原始。
       但即使是这种本能的怒吼也不可能引发专制政权的自我反省。当统治了突尼斯23年的本·阿里不堪民众怒火的烧灼而仓皇出逃,同样感到冲击的利比亚强人卡扎菲竟开始抨击“维基解密”网站“别有用心”:“我为本·阿里感到痛心,那些被泄露出来的电报是‘有心制造混乱的大使们写的’。”
       2009年7月的一天,美国驻突尼斯大使高德斯同夫人徜徉在一座豪宅的观光平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哈马梅特海湾——地中海最为美丽的地方之一。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座豪宅的人想必来头不小。没错,它的主人就是突尼斯总统的女婿马特里。此刻,他正同总统千金一同陪伴在高德斯夫妇身边。
       美国人在突尼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马特里深谙经商之道,又怎会不知道协调好同华盛顿关系的重要性?所以,两家人时常出现在这座拥有豪华游泳池和50米长观光平台的豪宅中。
       欣赏过美景,宾主入席。高品质的果汁、十几道可口且昂贵的菜肴、男主人从法国圣特罗佩带回来的冰冻酸奶一一入口。在一名南非保姆、一名孟加拉管家和数名政府所雇佣的保安服侍与保卫下,这顿饭吃得很愉快。最后,马特里向客人展示了一只名为“帕沙”的宠物老虎,并告诉他,“帕沙”每餐要吃4只鸡。
几天后,一份外交报告由高德斯撰写出炉,里面详细描述了这次宴会还有宠物虎“帕沙”,并将突尼斯贵族的奢侈生活与普通民众的贫穷做了对比,因为许多民众每餐的食谱远不如那只老虎。很快,这份文件被送到华盛顿,并被打上了“秘密”的字样。
但没想到,“维基解密”网站将这份报告原原本本地公布了出来,为突尼斯的革命乃至中东抗议风潮提供了最为重要的信息资源。
       昔日的强人们
       所有的民族都谋求振兴,阿拉伯人亦然。身处“三洲五海之地”的中东,阿拉伯人因为物资、人员、思想的自由流通和从不同方向飞奔而来的侵略铁蹄而“痛并快乐着”,但也正因为这两大因素而得以由哈西姆家族的穆罕默德创造出伊斯兰教,并依靠着《可兰经》和阿拉伯语将阿拉伯世界这个地区差异极大的“百衲衣”联合为一个整体。从历代哈里发到萨达姆、纳赛尔、本·拉登,阿拉伯人所尝试的振兴民族方略均不脱“统一”这条道路,区别不过是世俗统一或宗教一统。而且,两条道路之间矛盾重重,争斗不休。
       延至“一战”,哈西姆家族决定举旗挑战统治了阿拉伯人几百年的奥斯曼土耳其人,此时,这个夕阳帝国已经被西方人冠以“西亚病夫”的称号。哈西姆家族希望凭此一战一统阿拉伯世界,实现复兴之梦。但遗憾的是,中东的命运此时实际掌握在西方人手中,英国人和法国人不管不顾地将阿拉伯世界大卸八块,让历史上曾经出现的阿拉伯帝国永远也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复制。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约旦这些地理名词转眼间具有政治和法律含义。凭借着西方的支持和地球母亲赐予的石油宝藏,阿拉伯各国的君主们在安乐窝中活得很是开心,阿拉伯的振兴早已被抛诸脑后。
       1945年,埃及的纳赛尔成立了“自由军官”组织,并一举推fan国王统治,继而从英法手中夺回了全世界最为重要的水道——苏伊士运河。消息传来,阿拉伯世界沸腾了,纳赛尔转眼间成为新时代的偶像和英雄。人们相信,纳赛尔的道路就是各个阿拉伯国家的道路,久已传播并得到纳赛尔支持的泛阿拉伯运动更是阿拉伯振兴的灵丹妙药。
       于是,在伊拉克,在利比亚,“自由军官”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
在利比亚,“自由军官”组织的首领是一位名叫卡扎菲的军人。
1969年9月1日,卡扎菲行动了,一举推fan了统治利比亚的腐朽王朝。只不过这次政变怎么看都显得那么搞笑。
       卡扎菲首先命令其助手米海什乘飞机前往首都的黎波里组织军营接管工作。但是当米海什到达班加西机场时,却发现飞机已经满员。幸亏一个机场官员是他的朋友,他这才走后门到达的黎波里。然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军营,结果下车时却将枪和子弹丢在了车上。
       在班加西,卡扎菲一马当先地驾驶吉普车率军去占领电台。结果走到半程时这位日后同样成为阿拉伯英雄的军官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原来,在一个岔路口,他的车队朝另一个方向开去了。
在的黎波里,一支部队受命占领电台。结果他们绕城一周也没找到电台的确切位置。而负责的黎波里城防的部队则到行动开始时才发现总数600人的部队只有1050发子弹可用。
       这场政变让卡扎菲成为利比亚的新主人,直到今天。
       而在伊拉克,“自由军官”组织同样取得了胜利,只不过他们的胜利没有持续太久。1959年10月7日,几名青年埋伏在巴格达拉希德大街旁。当率领伊拉克 “自由军官”组织推fan国王统治不久的卡西姆所乘轿车经过时,这些青年一跃而起,一同向车内射击。不过,他们的身手显然还不到家,卡西姆虽被击中,却未及要害。而其中的一名刺客也伤到了一条腿。
这名刺客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萨达姆·侯赛因,派他来执行刺杀任务的是一个名叫“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的泛阿拉伯党派。同纳赛尔的“自由军官”组织一样,该党主张阿拉伯世界的统一。等到萨达姆依靠该党成为伊拉克领袖,人们兴奋地审视着阿拉伯国家新一代领导人,看看谁能承担起阿拉伯统一的大旗。
       但事实证明,阿拉伯仍是一件“百衲衣”。拥有了强人的这些国家反而更加互不相让。数次中东战争中,整个阿拉伯世界无法战胜一个以色列。美国对以的支持固然重要,但阿拉伯世界的不团结又何尝不是一个重要原因呢?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前两周,约旦国王就已经将叙利亚、埃及意欲搞突然袭击的情报通知了以色列方面。
       飞翔的本·拉登
       阿拉伯世界的世俗统一复兴道路始终未曾走通。很自然的,宗教领袖当年曾经走过的道路又被阿拉伯人记起。包括阿富汗人在内的众多思想家开始鼓吹重新用伊斯兰教统一阿拉伯世界,进而实现复兴的道路。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以及本·拉登等一系列伊斯兰组织和领导者横空出世。1979年,苏联入侵穆斯林国家阿富汗,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宗教统一道路鼓吹者都被动员起来,本·拉登广散家资集合起一支队伍远赴阿富汗从事反苏援阿的国际主义战斗。
       实际上,很难想象一个土木工程专业出身的富家子弟能在战场上有多好的表现。在劳伦斯·赖特撰写的《巨塔杀机》一书中,本·拉登是一位说话细声细气、缺少领袖气质的沙特人。但就是这个人源源不断地从家里带来大笔金钱,动辄几千万、上亿元。起初,他甚至不敢过于靠近前线,只想在后方扮演某种角色。但后来,1984年6月26日在阿富汗加吉,本·拉登亲眼看着阿富汗圣战者击落了4架苏联飞机,并见到了苏联飞行员所剩无几的尸骸。这一事件让他极受鼓舞,相信依靠安拉的旨意,圣战定会胜利。
       此后,他彻底投身于阿富汗圣战当中。他先在巴基斯坦白沙瓦建立了服务局,招募全球各地的阿拉伯青年赶赴这里参加反抗苏联人的战斗。在那里,本·拉登的精神导师阿扎姆不厌其烦地向新来者讲述圣战者如何在战场上因为宗教的保护而不死,即使战死的战士在一年后其尸体仍保持着清香。
       就在这种宗教热情鼓舞下,本·拉登坚持着自己的战斗。他当然不是职业军人,在许多方面表现甚至很业余,但热情却足以让他坚持留在那里。一次,他带人赶到前线,而苏军却刚刚撤退。他们便象征性地在前线练了一会射击,算做是对苏联人的追击。然后,便撤了回来。
       此后,在本·拉登的坚持下,这支被称为阿拉伯旅的队伍开到了曾让本·拉登获得战斗勇气的加吉。在那里的群山中,他们将山洞作为大本营,与苏军作战。后来,这个山洞获得了“狮穴”的称号,如今已经成为旅游景点。此时,整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但本·拉登坚持在那里扎下营地,投入战斗。
       最终,经历了几次荒唐的战斗之后,这群圣战者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问题,阿拉伯旅今后何去何从?
       本·拉登的精神导师去了巴勒斯坦,协助成立了哈马斯。拉登本人则继续投入大量的资财,建立了“基地”组织。直到“9·11”事件后该组织名声大振。
       与“基地”组织有关的许多地方性组织在世俗势力统治的阿拉伯国家涌现,其势头怎么看都有点像当年的“自由军官”组织和“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在利比亚,这个组织取名为“利比亚伊斯兰战斗组织”。卡扎菲当然不会让这个主张建立伊斯兰教国的组织坐大,于是早早地对其进行打击,其成员纷纷入狱,终未能撼动卡扎菲的统治。
       同样的戏码在埃及等国家不断上演,伊斯兰一统思想最早组织化的产物——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便在几代埃及总统那里不断受到打压。
       以本·拉登为代表的宗教道路践行者终究未能建立哪怕一个伊斯兰教国,更不用说伊斯兰的大一统。“9·11”已是其最强的声音,此后不论“基地”组织如何战斗,这条宗教道路仍一直处于地下和大肆采用恐怖手段的状态。而那些主张走世俗道路的君主们呢?当21世纪来临,昔日的阿拉伯英雄们真的已经老朽:萨达姆被绞死,卡扎菲老老实实地从坚强的反西方斗士软化成了华盛顿眼中的“流氓国家转变”范本,而纳赛尔及萨达特的接班人穆巴拉克治下的埃及从来只追求在与美国、以色列交好的前提下保持在阿拉伯世界的地位。而且这些统治者无一例外地落后、腐败、老朽、不再适应新时代的要求。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历史的轮回?当年被萨达姆、卡扎菲、纳赛尔所反对的那些国王们和眼下深陷抗议浪潮的中东专制者们有什么不同?
       宗教道路已式微,世俗道路已老朽,仍处于分裂和欠发达状态的阿拉伯人需要一种新的力量来重振复兴大业。这股力量从哪里寻找?
       当席卷中东的抗议浪潮出现,人们似乎找到了这种力量。普遍在阿拉伯国家中占据极大比例的年轻人终于走上了街头。抗议中,这些年轻人没有喊出任何宗教口号,更将先辈们所热衷的世俗统一道路抛诸脑后。社会公平、打击腐败成为其最基本的诉求。
       阿拉伯的年轻人代表着新时代的力量,他们是威震全球的“半岛电视台”的中坚,区区一个电视台却是阿拉伯世界最为现代、最富活力的年轻力量的体现。《华盛顿邮报》甚至评论道,“半岛电视台”是新时代的纳赛尔,阿拉伯世界的领袖居然是一家电视台。
       从阿拉伯帝国历代君主到纳赛尔,阿拉伯世界一次次地勃发着力量并重复着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戏码。如今,新的力量已经涌现,阿拉伯未来道路将呈现如何走向?人们拭目以待。
     【《中国经营报》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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