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四香律己

 
　　“今不如昔”是个谬断，因为社会、自然和人都在发展。“比如积薪，后来居上。”然而，“今必胜昔”虽是个规律，也有例外。

　　那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汤显祖。

　　他是江西临川县人，和王安石是老乡。不过一属北宋的政治家、文学家，一是明朝的戏剧家。汤显祖脍炙人口的《还魂记》、《邯郸记》、《南柯记》、《紫钗记》，人称“临川四梦”，早在20世纪初就被译成多国文字介绍到国外。日本有个学者叫青木正一，曾说：“汤显祖先于莎士比亚14年而出生，后莎士比亚之逝一年而卒。东西剧坛伟人，同出其时，亦奇也。”

　　我之所以钦佩汤显祖，不止在他有多部戏剧、诗文作品流传后世。有好诗、好文、好画、好字、好戏传世，而其人并不值得敬之、佩之、服之的，数数指头，近现代尚有不少。

　　汤显祖27岁年少气盛，正是大干事业之时，但是权居宰相之位的张居正，两次派人去找汤显祖谈话，只要汤肯为张的儿子辅导辅导，就肯定会取得功名。汤显祖知道张居正权势炙手可热，但他不愿依附权贵，他表示倘接受张居正拉拢，好比处女失身，毅然拒绝权贵宠幸，放弃显进良机。做官要找靠山，如今靠山找上门来，他却视之如敝屣。现在那些热衷于功名利禄、跑官要官者，够得上他一个脚趾头吗？

　　在浙江遂昌县当知县时，汤显祖“锐然有志于世”。眼见皇帝及其臣僚荒淫腐化，对百姓敲骨吸髓。他直言上疏，一无所畏，并讥讽说：“当知雨也愁抽税。”后来见自己人微言轻，无补于百姓，便决然辞去县令。他认为，不当官就不会同流合污。这在当时极为难能可贵。曾有亲朋好友劝他复出为官，他表明心迹：“无意仕途。”平日起居简朴，用满腔热血来写戏、赋诗，充分揭露当时压迫者的黑暗与罪恶。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近400年前的汤显祖，却有现世人们也未必做得到的“四香”律己准则：“不乱财，手香；不淫色，体香；不诳讼，口香；不嫉害，心香。”他十分鄙视那种“侧行俯立，好语巧笑，随人浮沉，都无眉目”的软骨头、贱骨头。所以，清朝临川知县江召棠曾为汤墓题过一副对子：“文章超海内，品节冠临川。”其赞誉高出同样是临川人骄傲的王安石，尽管王安石贵为宰相、唐宋八大家之一，比汤显祖的官大得多，名气也似乎大得多。

　　在记载中国历朝官员的史册中，不容易找到汤显祖的政绩。但是，若论汤显祖在文学史、戏剧史上的地位，他可是中外闻名，煌煌大哉；要论汤显祖的品节，如今要超过他的文人、明星、报人和官员，那可不太多了。